那箭在空中顫微著，貼著秦蘇的鼻子，尾部的袖標幾乎貼了秦蘇的臉，秦蘇居然還在笑，隻是分明地帶幾分鬼幽幽。
方嬤嬤嚇得不輕，伸手拔出那袖箭，看著那標記，忽然不說話了。
秦蘇竟也不問，隻快步向廳中走去，方嬤嬤攥著那袖箭摩挲來摩挲去，臉色有些發白。
此時廳中的戲已經接近尾聲，不太相熟的客人便紛紛告辭，便是那些與周家相熟的，唯恐惹到了那位神鬼莫測的暴戾公主，也找個借口溜之大吉，廳中一時去了大半的人，周怡看周母也乏了，與李氏商量著安排周母與公主午歇。
公主心中掛念著周清，不肯驟然離去，周怡知道她的心意，刻意安排她在書房隔著的院落歇息，公主換了一身妃紅色色的家常服，躺著床榻上，宮女給她捶腿，周怡在旁低低說了家裏的情形。
公主擰著眉聽完，也不說話，忽地拽過一個宮女來，把剛剛燙茶倒在她脖子裏，宮女的脖子上迅速起了炸紅，不由發出慘叫，周怡煞白著臉跪下道：“殿……下，我這就去找我哥。”
公主聽完這話，忽地把茶盞拿著，悠悠地放在了案幾上，細聲細氣地問那宮女道：“燙著了沒？”
宮女燙得幾乎昏倒，偏生不敢哭，隻咧嘴笑道：“沒，沒有，殿下仔細手。”
周怡忽然不敢再看，道：“公主，我哥這時候也差不多了，我這接著他去。”
公主微微一笑，閉上眼，見周怡施施然走了，那宮女的衣服貼著燙紅的皮，已經昏了過去，招了招手道：“拖下去好好醫治，若是弄壞了我的人，仔細你們的頭兒。”
上來幾個宮人戰戰兢兢地把宮女拖了下去。
此時屋裏誰也不敢進人，唯恐周清沒來，下一個遭毒手的就是自己，忽聽院門響動，有人叩著門道：“姑太太來信了。”
聽了這話，公主猛地睜開眼，見簾子一挑，身邊的一個宮女戰戰兢兢地遞給公主一個條子，上麵寫著“聽雨軒，清。”
公主忽地笑了起來，如春花綻放，撫摸著那宮女的肩頭道：“順兒，你多大了？”
順兒嚇得幾乎失禁，隻噗通跪倒叫“饒命”。
公主“嗤”地揚聲，揚聲對旁邊的嬤嬤道：“去，賞她十兩銀子。”順兒這才反應過來連勝謝恩，公主低頭看著這些螻蟻，心中忽然生出一絲微的憐惜，哀歎了一聲，對旁邊的徐尚宮道：“我也是的，越大越脾氣古怪了，看她們給嚇得。”
徐尚宮隻是賠笑，給公主重新梳妝打扮，這才扶著她向聽雨軒走去，聽雨軒很好打聽，離書房不過二十米遠，隻是打偶崎嶇了些，公主仿佛更加歡喜，把手下都打發了，隻提著裙子，一步步踏著青石小路，向那晴雨潺潺裏走去。
這一路她忽然歡快起來，仿佛就是少年時候，她見了他，憧憬著懇求父皇，招他做駙馬時候的歡快，昨日下了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有些滑，她有些不穩，卻似乎喜歡這些不穩，因為這樣的飄忽，可以抹殺了過去的記憶，翻過來，她就是一個嶄新的長慶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