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冷露無聲(2 / 2)

瑾皇後元汀荑見林豈檀雖未明著責罰太子,但言辭之間已頗為光火,便暗中派人前往太子府,召林澗之入宮商議應對之策。

內侍進入太子府時,林澗之正與太傅歸士南之孫歸濟容在府中飲酒觀舞,二人酒酣耳熱興致正高之際,忽聞皇後急召,林澗之隻好掃興散了酒席,匆匆趕往元汀荑所居的鳳忻殿中。

鳳忻殿位於後宮中軸線之西,與曄帝林豈檀所居司宸殿遙遙相對,玉階彤庭,桂殿蘭宮,是後宮中僅次於司宸殿的奢華宮殿。

林澗之走入鳳忻殿,便大剌剌斜靠在軟榻上,對侍立一旁的婢女道,“母後找我何事?”

“澗之,”元汀荑身著一襲金色繡鳳錦裙,儀態雍容,從後殿款款而出,“你身為太子,行止總得有些規矩,這散漫的模樣若是被你父皇瞧見,豈不又多了是非?”

林澗之仰首懶懶打了個哈欠,“兒臣有些年頭未在鳳忻殿遇見父皇了,母後又何必嚇唬兒臣。”

“有你這樣與母後說話的嗎?”元汀荑語氣嗔怪,神色卻極為寵溺,說罷,轉首對婢女道,“去給太子煮些醒酒湯。”

“是。”婢女施禮退下。

“澗之,”元汀荑斜坐在軟榻之側,柔聲道,“此次韋鵠旦失勢,平白讓呂嗣年得了機會,呂庭和一向器重這個侄子,幾次三番向皇上舉薦,若不是你外祖父暗中調停,呂嗣年恐怕早就飛黃騰達了。這一回,林子衍兵不血刃便多了個工部侍郎做後盾,那工部尚書魯良理已是花甲之年,指不定今後呂家便控製了工部,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對此你總得有所謀劃才是。”

“母後,”林澗之拿起案幾上的杏仁酥丟入口中,不滿道,“苕昌大旱,婁燾大雨,皆是天生異象所至,韋鵠旦此番失勢,隻能說兒臣時運不濟,母後為何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元汀荑長歎一聲,“母後並非責怪你未與韋鵠旦前往婁燾,你在淩波鎮尋著了林伊人的把柄,想來也很合你父皇的心思。隻是林子衍一直仰仗著顧流螢得寵,飛揚跋扈,氣焰囂張,母後心中實在憤懣。”

林澗之輕嗤道,“還不是您當年沒將那庶子放在眼中,所以如今才留了禍害,若是當初……”

“澗之!”元汀荑打斷林澗之,低聲怒道,“這是在宮裏,你怎可如此胡言亂語!”

林澗之不以為意,“那母後以為,兒臣今後該如何謀劃?”

元汀荑沉吟片刻,“母後常常在想,不知翰林侍郎夏奕頃是否可為你所用?”

“夏奕頃,左相夏且雉之子,怡妃夏浣棲之弟?”林澗之微微蹙眉,“夏且雉在朝堂之上受製於外祖父,二人一向不睦,母後為何要我暗中拉攏夏奕頃?”

元汀荑道,“夏奕頃為人聰慧通達,洞察帝心,極得你父皇喜歡,夏且雉雖與你外祖父有些過節,但夏奕頃之妻,卻是禮部尚書方籌信之女方嫵蘅。”

林澗之不解,“去年上元節後仿佛聽說夏奕頃喪妻,母後不是還托怡妃送去了吊唁之物嗎?”

“是有這麼回事。”元汀荑道,“方嫵蘅紅顏薄命的確可憐,但夏奕頃喪妻後卻並未與方府疏離,反而隔三差五前去探望方籌信,安慰他喪女之痛,故而方籌信對夏奕頃極為器重,私下竟已幫他張羅起迎娶新人之事了。”

“這翁婿之間如此投機倒也難得。”林澗之笑道,“方籌信因著外祖父上回救下了他那不成器的兒子,對我倒是忠心,隻是為人太過木訥,除了一些典章、祭禮、學館、科舉之事應對得當之外,平日也看不出什麼大本事。”

“能一步一步走到禮部尚書之位,總會有些過人之處,若非你外祖父探得了他的軟肋,又怎能讓那謹小慎微之人甘願為你賣命。”元汀荑輕撫林澗之繡著四爪蟒袍金線的錦袍,鳳眸中掠過一絲憂慮,“你外祖父權傾朝野,你舅父又手握重兵,皇上心中多少有些忌憚,若是你借方籌信之力拉攏到夏奕頃,不僅能讓他在你父皇麵前為你多美言幾句,還可緩解你外祖父與夏且雉的僵持局麵,亦能幫母後在宮中籠絡怡妃夏浣棲,如此一來,豈不麵麵俱到?”

“母後所言極是,”林澗之眸光輕閃,支起身道,“但夏奕頃在喪妻之前並未隨方籌信投靠兒臣,為何母後會以為,如今他便是可以籠絡之人?”

“方籌信一人之力自然不夠,”元汀荑滿含深意道,“可母後若是為夏奕頃牽線搭橋,幫他尋個門當戶對的新人和嶽丈,此事多半就水到渠成了。”

林澗之唇角揚起,豁然一笑,“如此便煩勞母後在大臣的家眷裏打聽打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