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朝堂得報,夕泠宮派出門下弟子前往崮閬,與大將軍元頡恩接觸,有意效忠軍營。
崮閬,諄國北部邊境重鎮,城外一百八十裏,便是稱霸漠北的牧塬王庭。牧塬王庭民風豪爽,戰力強大,鐵騎所到之處,勢疾如風,轍亂旗靡,一直是諄國北部的心腹大患。
夕泠宮位於諄國邊境,距離崮閬並不算遠,大約隻有八九十裏路程。雖然朝堂聽聞夕泠宮出入神秘,有些古怪,但得知其門下弟子各個出類拔萃、技冠群雄,有以一擋百之功,故而一時之間大為振奮。
朝堂之上,吏部尚書蒙普黔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對元頡恩借助江湖之力守衛崮閬一事讚不絕口。大殿之中,太傅歸士南與其一唱一和,稱如若元頡恩能夠得此助力,對諄國安寧必是一大益事。於是,群臣歡欣鼓舞,紛紛彈冠相慶,右相元府更是車水馬龍,張燈結彩,門庭若市,盛況空前。
又過了幾日,有民間傳聞,臨桑簡府的簡家當家老太太盧七芸,為了曾長孫簡景然的婚事,氣得差點翹了辮子。朝堂眾臣聽聞此事後議論紛紛,曄帝林豈檀立即命人前往臨桑一探究竟。
臨桑簡府,在諄國是一個萬流景仰的名門望族。追根溯源,簡家先祖便是三百餘年前,隨屹帝林燮寰開創諄國大業的簡欽炎。可正是這個偏安一隅的簡府,常常讓林豈檀感到頭疼不已。
自桓帝林呈峴時起,簡府便遠離朝堂,舉家遷移,過起了竹籬茅舍,炊煙嫋嫋的生活。彼時,林呈峴思慮簡府淡出朝堂對皇權有利無弊,便順水推舟,賞賜了簡家大量金銀珠寶,一路派羽林軍專程護送至臨桑。從此,簡府隻在民間博施濟眾,矜貧救厄,絕不議論朝堂半句是非,故而皇家對其亦頗為厚待,每逢年關歲末,禮部都會酌情派份厚禮送至臨桑,以示慰問。
但如此君臣親善的一幕,卻在五年前,被簡家當家老太太盧七芸的孫女簡婧打破了。
簡婧雖然如今隻有二十三歲,但在輩份上卻是簡景然的姑母。午元八年春,簡婧外出獵遊時,不慎馳騁至牧塬王庭境內,驚遇牧塬王庭城防守軍,險象環生,岌岌可危。為了脫身,簡婧混進販馬商隊,不料陰差陽錯之下竟深入了城防軍營,並與牧塬王庭青駿王爺日摩舒狹路相逢。二人由短兵相接、鬥智鬥勇,到各顯神通、惺惺相惜,曆經種種之後,最終渙然冰釋,兩情相悅,結下了一段傳奇般的不解之緣。
當年秋季,日摩舒不顧族人反對,迎娶簡婧為正妃。自此,二人日日逍遙物外,縱橫馳騁在一望無垠的碧野千裏間,如膠似漆,比翼雙飛。
日摩舒雄姿英發,狂傲不羈,是牧塬王庭首領聿汗圖暮什同父異母的胞弟。圖暮什生母莫兒竇早亡,由日摩舒之母緹朵一手撫養長大,故而圖暮什、日摩舒兄弟感情極深。
午元三年,牧塬王庭劼汗卜爾庫舊疾複發去世,圖暮什奉詔接掌王座。不料,東部烏落部族突然反叛,烏落部族首領庫丹以緹朵性命威脅圖暮什棄位。就在圖暮什進退兩難之際,緹朵迎刃而上,血濺三尺,臨終前將日摩舒托付給圖暮什。
緹朵之死令圖暮什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登上王座之後,圖暮什便當著所有部族將領之麵,封日摩舒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青駿王爺,並白紙黑字親筆立下詔書,聲明自己百年之後,由汗弟日摩舒承繼大統。
與喆王|林居曜在諄國小心謹慎不同,日摩舒自幼便信馬由韁,倜儻不羈,在牧塬王庭處處惹事生非,圖暮什見他性子灑脫,無拘無束,隻喜歡些舞槍弄棒的玩意,便任他在漠北幫著操練軍隊。
彼時,簡婧與牧塬王庭城防守軍相遇,便是日摩舒貪玩偷偷跑出營地,讓城防守將大為驚慌,專門派遣了軍隊前來尋人,才有了之後簡婧與日摩舒的不期而遇。
若隻是簡府家的小姐,做了牧塬王庭的王妃,倒還不至於讓林豈檀頭疼,畢竟於諄國而言,兩國交好並非壞事。真正讓林豈檀感到左右為難的是,四年前,守衛崮閬的大將軍白顯與牧塬王庭一戰時,被日摩舒從天而降的奇兵困在鹹啻穀內,最終英雄末路,戰敗慘死,一世英名毀於一役。
白顯為人神勇威武,義薄雲天,兵法韜略,蓋世無雙,不僅在軍營中威望極高,在諄國亦聞名遐邇。如若林豈檀對簡家厚施恩澤,則對白府子弟和曾經追隨白顯出生入死的將士們很難交代。可若是要林豈檀對簡家視而不見,似乎又極為不妥,即便不論那盧七芸眼下已至鮐背之年,親曆過三任帝王,是先帝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隻說簡家與諄國祖上的深厚淵源,以及如今的青駿王爺王妃今後便是牧塬王庭王後之事,林豈檀也絕不可對盧七芸氣惱臥床一事置若罔聞。
林豈檀反複思量,總覺得待簡府輕不得也重不得,故而極為煩惱。最後,還是吳奐聲提議可暗中派人去臨桑一探究竟,暗合了林豈檀的心意。假使盧七芸真的駕鶴西遊,禮部少不得要備一份大禮送去,可若隻是一時抱恙,皇家自可裝聾作啞,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