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七狸鎖山塘(6)(1 / 2)

盤龍柱倒了,隨之而來的是地動山搖,園子全塌了。

房屋倒塌了,樹木傾折了,土石下陷了。園子和園子周圍的屋宅、橋道都慢慢地沉沒。

五郎和魯恩在水下,他們的頭頂上一大方巨大的土石黑壓壓地覆蓋下來。前麵是牢不可破的精鋼柵欄,身後漫長水道不知道是否已經被土石填滿。這兩人進退都是死路。

魯天柳雖然已經鑽出了柵欄,但是前麵是黑茫茫的漆黑水域,不知道該往什麼方向而去。移塋出不來柵欄,落水鬼也就不願出來。沒落水鬼給她領路,也就意味著魯天柳沒有活路。

隻有一個人可以救他們,那就是還在上麵園子裏的魯盛義。魯盛義的一隻膝骨已經碎了,所以他隻能手腳並用著前行。麵前倒塌的牆是“斷龍柵”已經確定無疑了,這地麵上沒有可斷之龍,這也是確定無疑的。那這個“斷龍柵”到底起什麼作用?牆盡倒,柵不見,隻有一個可能,這柵欄往下去了,它要斷的是下麵的龍。

不管怎麼樣,得起了這道柵,解了這道坎,不能再讓對家的任何一個手段得逞。自家至少有個五郎在下麵,不知道為何,他的意識中似乎遺忘了魯恩的存在。

這是個痛苦的過程,他的膝蓋一動就劇烈疼痛,這疼痛像是根巨大的尖刺,刺入他的心,刺入他的腦。他爬過四五十步,在碎磚堆中找到一根緊貼住院牆而立的花崗石六簷亭頂燈柱。此時他已經被膝蓋的疼痛折磨得快昏厥過去,但還是極力保持清醒,在燈柱上踅摸起來。

他沒有找到一點坎麵的弦口,難道這燈柱不是“斷龍柵”的柵栓?不會呀,一般的柵形坎麵都會有幾處栓位,這是因為柵坎的範圍較大,距離較長,不可能及時跑到一個特定位置,所以會設置多處栓位,而且是一栓動,全坎俱動。他沒往這邊爬行之前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看,至少在二十步內沒發現栓位。而他往這邊爬出有四五十步,兩邊加起來有六七十步了,這距離應該設個栓位。

他又仔細查看了一遍整個燈柱,突然注意到亭頂下的蠟燭,於是一把將蠟燭從亭頂下扯出。燈柱沒有反應,坎麵也沒有反應。

對,這坎麵布設不會這麼簡單,魯盛義再次湊近燈柱的六簷亭頂,他有了發現,放置蠟燭的位置上有一個小孔,剛才蠟燭豎在上麵將這孔遮住,無法看到。弦口應該就在這孔中!

魯盛義從木提箱暗屜中掏出一支竹管,拔開管帽,倒出幾支鋼針。這些鋼針粗、細、長、短、硬、軟、彎、直、滑、勾俱全,這是一套坎子家布坎穿弦的專製工具。魯盛義選出一根韌性十足的細軟鋼針,往那小孔中間插下去。

針隻下去了一點,魯盛義輕輕撚動針杆,改變插入方向,針又稍下去一點,但此後無論他怎麼努力,針都下不去了。

魯盛義長歎一口氣,把針拔了出來。“九曲盤折孔”,這種弦口設計就是專門用來對付魯家這套鋼針的。針下不去,弦口壓不住,坎麵是沒有可能解開的。

這時候,整個園子都抖跳起來,不時有樹木、廊架轟然倒下。旁邊的房屋漸漸傾斜了,屋頂上大片的瓦片滑落下來。

魯盛義隻是怔怔地看著麵前的那個孔。自己的針抵不開弦口,那麼有什麼重物可以轉九曲之彎抵開弦口?

一棵香樟在魯盛義旁邊倒下,枝條撞到他的膝蓋,他疼得一個激靈,回身用手將自己那條受傷的腿從枝條下拉出。這一回身,一隻球從魯盛義的懷中掉出。一見到這球,魯盛義便完全忘記了所有的疼痛,開心得恨不得蹦起來。

“循坡球”,球是沒用的,球裏灌的水銀卻正是可以轉過九曲之彎的重物。

魯盛義想都沒想,拿刻刀敲開磁燒的“循坡球”,有力的大手穩穩地托住開口了的球,往那孔上湊去。

又一棵泡桐砸下,粗大的枝條砸在魯盛義的大腿上。魯盛義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呼,撕心裂肺般,在剛剛降臨的夜幕裏久久回蕩。但是,他握住“循坡球”的手沒有一絲抖動,水銀毫無偏移地注入那孔中。

“斷龍柵”升了上來,魯盛義挺立著的上半身頹然倒下。泡桐寬大的樹葉將他輕輕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