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裏的窟屋卻更像是個狹形的山洞。也就是說,兩壁相夾的圓石其實是個滾圓的長棍石,從水潭那邊看到的隻是長棍的圓頭。從裂口往裏走,腳下有窄窄一條道兒,很平坦,而且石質和圓石的質地不一樣。
魯天柳隻走了五六步,就到了狹形石洞的中間。她在這裏停住了腳步,是因為腳前的一蓬花枝長得特別茂盛,花枝間蒸騰的霧氣也特別的濃鬱。魯天柳蹲下身來,小心地撥開那叢花枝,看到下麵有個直徑兩尺左右的洞口,裏麵散發出清淡溫暖的霧氣。
站在洞口,魯天柳定住心神,腦子裏的絲絲縷縷逐漸串聯起來……
這洞口肯定是與外麵小水潭相通的。石灰柱倒下,使水發熱沸騰,隨後石膏麵封閉了水潭麵,使得水蒸氣隻能通過相連的通道從這裏的洞口進入圓形巨石中。圓形巨石中蒸汽無法飄散,濕暖的環境便讓巨石中的植物種子迅速發芽生長,從而用這種大自然的神奇力量漲開了預留的石縫。
這裏的一切全是人為設置的,整體是個妙到毫巔的斷弦括(一次性的機括)。布置的人當初應該是從石頭下方與水潭相連的通道進入到圓石中,而這些不同石質的路麵石,應該是布置完成後用來堵住那個通道的,讓它除了蒸汽之外無法讓其他東西通過。
隱秘、巧妙卻無殺傷力的機括,魯天柳有理由相信這是魯家祖先的傑作。但讚歎機括巧妙的同時,她沒有疏忽更為神奇的一件事情:“究竟是什麼植物的種子能在巨石中存留數千年後依舊可以發芽,究竟是什麼植物能夠不被濕熱蒸汽捂悶而死,反而快速生長,不需要泥土養料,隻要溫度和水分,並且表現出無比強悍讓人心撼的生命力?也許不是花草自身具備的能力,也許是天寶的靈光寶氣賦予了這種不知名植物令人歎服的神奇。”想到這裏,魯天柳不由得興奮起來,她有些急切地再次蹲下,撥開繁密的枝葉花朵尋找起來。
尋找的動作才一開始便停住了。魯天柳有些慌亂地回過頭來。
她的反應是正確的,就在她拂到花枝刹那,身後巨石的裂口外閃過一條青灰色的影子。
魯天柳站起身來時已經非常慌張,清明的觸覺告訴她,周圍氣流在怪異地波動著,多股無法捉摸的力量正朝著她所在的巨石包圍過來,那些力量的可怕應該遠遠超過“八十四風雲旗樁”裏隱晦刺骨的寒意。清明的聽覺告訴她,巨石外多個地方有人在運力繃漲、氣行骨動,這些是隨時可以大開殺戒的軀體。
霍然站起來的魯天柳隨手抓住一枝帶著小花的花枝,和平常的女人一樣,害怕時不自覺地就會抓住點東西。這枝本來漂浮生長在積水上的花枝長滿細小的帶著淡藍色澤的白花,花瓣上灑滿晶瑩水珠,整個花枝如同玉雕。
巨石外的目光、氣流、異響在一點點逼近,而魯天柳體會更多的是這種逼近帶來的危險和恐懼。即將到來的力量是自己無法抵禦和承受的,所以隻能趕緊離開,把這個隱秘的石中世界讓給別人。隻有留著性命,才能留住尋寶定穴的機會。
愛惜草木花朵的魯天柳不會隨手丟棄任何一枝美麗的花朵,連花草都愛惜的人更不會輕易丟棄自己的生命。於是她轉身快步往裂口走,邊走邊將剛撿來的花枝插上發髻,而原來插在頭上的那枚花枝已經讓雁翎般飛落的水花擊打得葉落瓣碎,魯天柳便將它摘下,在鑽出石縫時輕輕插入裂縫一旁的花叢之中。
從巨石裂紋中鑽出後,眼前的情形讓魯天柳一愣。不知道什麼時候,雁翎瀑已經不再往下落水了,無數飄飛的雁翎狀水花已經變成偶然才滴落的幾顆水珠。水潭上的石膏麵也已經被積水壓碎,中間的大部分都沉入水中不見了,隻有些許掛在潭沿上。
水麵上雖然沒了石膏麵,卻多了其他東西。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小水潭上支架起兩根細長的淡竹。這和最後困住魯盛義他們的“百節糾錯陣”中的竹子一樣,青淡淡粉靈靈,就好像剛抽出的筍芽。
魯天柳已經不敢再多想,更沒有四處尋找架起竹子的人,玄妙的感覺讓她意識到危機迫在眉睫。急切中隻管晃悠悠地上了竹子,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兩水潭交合的葫蘆腰。
大水潭的風熏藤也被繃拉得更加平直了,難道真有人在暗中幫她?可是這種不祥的感覺到底是敵是友呢?
這一次魯天柳沒有馬上過去,而是先抬頭往水潭對麵的石林瞄了兩眼。她是在畏懼那裏刺骨的寒意,也是在考慮退路。
終於,她鼓足勇氣提虛升氣踩淩燕步快速從風熏藤上通過。過去後,腳下沒有絲毫停滯,反而將步伐放大,直接闖入“八十四風雲旗樁”。
整個過程中,魯天柳都繃緊頸椎兩旁肌肉,頭頸都不敢稍有斜盼。隻是在從“八十四風雲旗樁”中出來時,才扭頭往後瞟了一眼。隻是轉瞬間的一眼,但依稀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石壁上落下,直撲圓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