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莫及之所以與魯家有淵源,是因為小時膽大頑皮,獨入玲瓏山九曲擱棺洞玩耍,結果迷路,數日未能轉出。幸虧當時魯盛義正往西南查尋異象,古道熱腸的他帶領卞莫及的父母鄉親,用五色線定道之法尋到卞莫及。為謝救命之恩,卞莫及收下《班經》中定基一技,答應協助魯家完成大事。
胖子不合身的侍衛服早就扔了,換成一身油膩的黑色大挎子單衣,還斜肩掛一個油布褡褳。他是個鼎鼎大名的屠夫,會“剔毫刀法”,名叫楊小刀。
楊小刀的父親也是個屠夫,有一年他父子兩個在西皇山腳下殺牛時,不小心血濺佛像,結果被一個遊方僧人下了“殺生咒”,見血即暈,提刀頭痛。屠夫見不得血和刀,那全家都斷了活路。幸虧魯盛孝從堯山佛泉寺涅回大師處討得一副“三道輪回帖”,雖然隻解了楊小刀所中“殺生咒”,也算得是與他全家有恩,所以楊小刀收下六技中固梁一技,承諾魯家之事,必定是以命相付。
楊小刀旁邊坐著的是個回回兒,近三十的年紀,白淨秀氣,分外的幹淨。惹人注目的是他左手中指上的一枚碩大指環,是頭尾相接的蒼龍吞月。指環被摩擦得鋥光瓦亮的,外行都可看出是年代久遠的古器。這人是楊小刀的朋友,姓年,是個賣切糕的。西安小市的人都知道:“年切糕,不用刀,手一開,糕就掉,要多少,切多少。”就是說他賣切糕時不用刀切,隻要像在“碎骨迷巷”中那樣,雙手張開一伸一勒,切糕就會像紅眼睛的胳膊一樣掉下來。其實奧妙在他的指環上,這件元末年間的異形器物,叫做“火蠶蜷龍腹”,在它中間卷藏了一根“焰湖火蠶絲”,其韌勝鋼,其利如刃,可在指環中伸縮自如。
年切糕和魯家沒什麼淵源,不過他卻和楊小刀的關係非比尋常。他們青梅竹馬斷袖之交,楊小刀走哪兒,他就跟哪兒。楊小刀冒十分險,他會替他擔七分。
遇到這幾個高手算是意外,而讓魯一棄真正意外的是,他在十八裏營還見到兩個已經“死去”的人。
一個是“死去”的莫天規,白龍澗冰封石梁上他劍劈“鐵鷹雲”,被撞落山崖。多虧石梁流水凍結的冰柱讓他插劍受力,減緩了下墜力道,變墜為滑。雖然內腹經脈受了重傷,卻保全住性命。
受傷後的莫天規強撐著逃出龍門澗,逃赴到滄州,尋到“倒拔穴”易穴脈給他療傷,並邀“倒拔穴”同往西來。那易穴脈就是用銀針襲擊朱瑱命的儒雅郎中,他家也是得過墨家恩德,所以便隨莫天規一同西行。
還有一個“死去”的人更加意外,竟然是鬼眼三。不過已經沒有人認得出他了,他的整個麵容已經和地府中的鬼魂沒什麼區別。
北方“金”寶鎮凶穴之行,他為救水冰花,躍入地裂深溝,幸運的是一番拚死掙紮讓他落在溶漿邊的一塊凸石上。
下陷的山體並未將下麵的裂溝填滿,這就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穴。空穴中給了他足夠氧氣維持生存,讓他憑著超強的挖掘功夫和任火狂打製的梨形鏟,挖出一條洞道逃出生天。
世事總是此得彼失,性命雖然保住,可是溶漿的極度高溫傳導在土石上,將鬼眼三燙燒得麵目全非,渾身傷痕。
雖然鬼眼三已經全無人相,但魯一棄還是把他認出來了。因為鬼眼三身上有“屍犬石”,因為鬼眼三臉上有“屍王眼”。而且“屍犬石”被高溫煉製後其屍氣更為熾烈凶猛,“屍王眼”遭受熏蒸後也更加凶芒難抵。
正因為鬼眼三的出現,魯一棄才確定了對倪七的懷疑。也幸虧聚集了這麼多的高手,才讓魯一棄有信心利用倪七,給朱瑱命擺下一個大坎,騙取了朱家的屠龍器。
眼下鬼眼三坐在酒廳的一角,獨自守著一壺酒、一盆子肉。他的黑披風纏頭裹腦,隻有口鼻和單眼露出。這是怕自己嚇到人,也是怕自己的樣子讓大家沒了胃口。
但莫天規不在這裏,他帶來的“倒拔穴”易穴脈也不在。
也沒見到吳副官和他帶來的大帥府侍衛。魯一棄從地下“囚魂墓”中逃出後,就用十多件古器把吳副官和他的手下打發走,讓他們先行趕到川藏接壤的鼓馬山薩月額草場。告訴他們自己會先甩掉朱家釘尾的,然後繞過藏地入川,到那裏與他們再會合。那個草場算是卞莫及的地盤,管馬場的寡婦半山藍是卞莫及的相好。
魯一棄沒有喝酒,他隻喝了一碗大葉兒麥粉茶,吃了兩個肉夾饃。然後便靠在黃楊木的包背椅裏,靜靜地看著這些陪著他出生入死的人。這一刻他的心中很是欣慰,從魯家先輩手中繼承到的東西中,最好的不是《班經》、弄斧,而是這些生死與共的交情。
“大少,硬蹄子顯聲相。”盲爺咽下嘴裏的酒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