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喙刺插入陰天王麵門沒有費太大的力。一則是刺尖太過銳利,再則借助了陰天王前衝餘勢。刺尖從右眼插入,從左後腦刺出。前麵鮮血混著瞳孔的黑色素順著杆身棱溝往外擠擁,腦後鮮血混同腦白順三棱槽噴濺而出。
以必死之狀博對手一擊斃命,這一招叫做“鳳凰涅槃”。因為招式險惡,稍有差池就會要了自己性命,所以胖妮兒從未使用過。而剛剛狀態如同瘋癲的她拋卻了心中所有,隻覺得生死皆可、殺命為快。這才使出這性命處於巔毫間的這一記絕招。
陰天王的屍身隨著神呼灘上碎石一同往下滑滾,胖妮兒眼中的淚水也同時滾滾而出。這一殺,讓她心中的悲痛、酸楚徹底宣泄出來。
陽天王立刻收住腳步,陰天王隻是一招之間便遭斃命,自己的勝算又會有幾分?不過他見金頂活佛站在那裏,好像還製住了對家一個什麼重要人物,所以決定先遠遠避開,靜望其變。
活佛是在一團祥和之氣的籠罩下突然出手的,而且力道剛猛強勁。但並非所有出手都是要人性命的,活佛一掌之下,未曾穿入魯一棄身體的盲杖後端斷裂了,三指一絞,生生擰斷穿透身體的盲杖尖兒。盲杖斷作三截,中間一截仍留在魯一棄的身體裏。沒有辦法,隻有這樣才能保證魯一棄不會失血而死。
解除了盲杖的累贅,活佛單手提托在魯一棄腋下,似架似拎地帶著魯一棄轉身便走。
“把他放下!”養鬼婢發出一身嬌叱,縱身便追。
胖妮兒回頭見此情形,擦一擦眼淚也立刻提氣縱步追撲過去,速度一點不比養鬼婢慢。隻是在經過盲爺屍身時,腳下稍稍遲疑了一下。
陽天王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也一樣緊緊跟上。
魯一棄被活佛帶著走很輕鬆,自己幾乎是腳不沾地。但他開始為後麵追過來的養鬼婢和胖妮兒擔心起來。活佛雖然走得很快,腳下步法卻是有規律的,廊尾亭一段,他走的是五四三循環步,繞白塔那一段,又改作連二的頓滑步。在這裏,魯一棄還看到廊裏廊外一些已經啟動了的機栝。兩根廊柱崩彈出由上而下四層蓮花錐;廊外平地突兀豎出兩根尖頂四方的穿天柱;靠近白塔那邊,地麵上斜插了許多支燃燒著的箭杆。
有人已經闖到了這裏,是墨家人?還是鬼眼三他們?不管是誰,他們肯定中了坎扣,不死即傷。
天梯山山體朝南的山腳處,有平整的裸石壁麵,上頭畫著色彩豔麗的岩畫,岩畫的內容都是佛顯世人、散花賜福、飛天聖女等佛家故事。在岩畫的左側,有一路蜿蜒往上的石階。石階不寬,陡度卻很大,需要手足齊用才能攀上。
金頂活佛帶著魯一棄是直奔那石階而去的。但還未踏上岩畫前的小徑,突然有人喝問:“佛爺,這是要往哪裏去?”聲音洪亮,猶如半空中落下一個炸雷。
魯一棄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左右掃視,卻未見到發聲之人。
活佛對這問話卻無動於衷,似乎早就料到,他低眉垂眼回了一句:“上天梯。”
“不行!”洪亮的聲音再次響起。
“行因我欲行,你能奈何?”活佛依舊低眉垂眼。
“佛爺,你這是難為我呀。主上要我守住這天梯,你要上也得主上發句話。”
憑眼力找不到說話之人,魯一棄便用超常的感覺去尋找。那麵岩畫上有一處氣勢蒸騰,發出聲音的莫非是這畫中人?但未等魯一棄進一步細辨,他突然感覺到另一個熟悉和可怕的氣相,就在身後坡下的牆弄裏。這氣相既有道家之氣的自然玄妙,又有王家之氣的霸道決斷,是朱瑱命!可奇怪的是,朱瑱命那股氣相始終靜靜蟄伏於原地不動,他有何企圖?難道是在尋找最佳的時機進行偷襲嗎?不會,他所圖者必定比偷襲之事更有深意。
“朱家門長就在附近,此地不宜久留。”魯一棄小聲提醒活佛。
活佛眼皮稍稍睜開了些,然後朝著石壁朗聲說道:“等不及了。參佛理數十年,隻為今日這一刻,不容怠滯。”這話語氣很是誠懇。
“那真沒得說了,我受朱家恩寵也有幾十載,不能連這麼一處狹邊兒都守不住。”畫中人語氣雖然婉轉,其意卻是絕無商量。
魯一棄搜索到了發聲點,可他怎麼都不能相信自己的感覺,因為感覺到的和眼中所見、耳中所聽的差異太大。
那處岩畫是群飛天女子,個個身材豐盈妖嬈,麵容珠圓玉潤,裝束近乎赤裸,手持各種樂器。應該是《佛臨世》“九龍灌天浴”中的天樂聖女。
讓魯一棄感到奇怪的是,這些飛天畫像形態都是呈倒掛天和橫飛天,就算朱家有什麼變顏術能把人裝扮得和畫兒一樣,這人也沒法總是倒掛或橫掛在光滑的石壁上。再有,如此美貌的畫像,沒一個像是能發出那種洪亮聲音的。
“看來你定是要阻我修為。”活佛緩緩抬起頭來。
“世人蠱惑謊詐無數,活佛不入世,不要誤信世俗妖言,反誤入了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