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第二批進入寺牆缺口的殺手由於距離較遠,沒有中到百碎刀的碎片。他們在一番驚愕惶恐之後,馬上繞開那堆難看的死屍,繼續堅定地朝楊小刀追逼過去。這就是朱家訓練出來的殺手,無懼無退,心若死士。
楊小刀遠遠地看到了利老頭碎刀殺敵的場麵,也遠遠地聞到飄過來的濃重血腥味道。不知因為慘烈的場麵還是血腥的味道,讓他腹中翻騰不已,彎腰勾首幹嘔幾下,並沒有東西吐出。倒是這一番掙紮,讓一雙眼睛充滿了濁淚,蒙矓了視線。
一把擦去混濁,讓雙眼能夠明視,看到的卻是繼續掩殺而來的殺手。轉身而望,麵對的是塌落的崖壁,無路可去……
此時的胖妮兒和養鬼婢正並肩而立,她們麵對的殺手比從西牆缺口逼入的那些人要厲害許多。其中大部分為朱瑱命親自帶來的高手,包括十六鋒刀人和總堂護衛,另外就是各堂口臨時調來的頂尖人物。他們是朱瑱命之前安排在寺廟附近,然後從暗道回寺守護的,而且尾隨胖妮兒的陽天王也加入其中了。
胖妮兒和養鬼婢知道自己不是這樣一群人的對手,但她們兩個卻決定死守在繞塔廊處。因為這樣一群高手追逼進去,魯一棄真就沒有任何機會了。選擇守在廊頭的位置,是因為廊道的蜿蜒布局和周圍的坎扣密度對群鬥很不利。就算對方人再多,就算他們再熟悉周圍的坎扣布置,最多也就是三四個人的麵兒能往前攻。
事實上雙方的交鋒非常短暫,胖妮兒和養鬼婢才顯功力,對方就已經停止了攻擊。停止,是因為他們接到某種信號,某種根本不容抗拒的信號。這一點養鬼婢比胖妮兒清楚,畢竟她自小在朱家長大,熟悉朱家的諸般規矩。
發出信號的人肯定就在附近,這邊對峙的攻殺局也肯定在他的視線範圍中。發出的信號是讓占著優勢的己方停止攻殺,那肯定是有著其更厲害的布局和後手。養鬼婢感覺自己兩個人傻傻地守在這裏,反變得更加危險,就像是靜待挨宰的綿羊。必須擺脫這樣的形勢!
“我們必須趕緊離開,而且走之前要想法子阻住這些殺手。”養鬼婢自小很少和人打交道,說話也不懂什麼客套。
胖妮兒此時比盲爺剛死時冷靜了許多。她這樣一個人精,隻要思維清楚了,那麼爆發出的能量將是十分可怕的。
“你先走,七十步的位置等我。”胖妮兒回道。
養鬼婢走得很從容,她是個相信別人的人,所以根本沒替胖妮兒擔心。養鬼婢走得很輕鬆,身後的繞塔廊雖然布滿坎扣,但這些朱家常布的坎扣對於她來說,就像又回到家一樣熟悉。
養鬼婢走後,胖妮兒一邊探手在腰旁的小包袱掏拿著什麼,一邊往後側斜走幾步。這幾步,正好是沿坎道的一個轉折拐過。這樣在她與殺手們之間就又多了兩個扣子的踩點,也就相當於躲入了一個牆壁的拐角一般。
胖妮兒也很從容,她沒管養鬼婢走沒走到位,也沒管對麵的高手是不是有什麼異動。隻管自己從包袱中掏出個藍花布的小布包。布包托在手上,她嘴中開始念念有詞:“青黃赤白黑隨宜,前世得凶今世吉,攏得三經血脈氣,不做陰世冤魂吟……”
這咒語既非出於道教方術之家,也非出於異域蠱巫邪派。從源頭上講,它倒是與道教稍許有些淵源,是個練氣門宗行氣時念誦的咒語。這練氣門宗的創始人是東漢時的一個神醫,名為陸懸月。他雖金石藥理已趨神通,卻更慕仙化之道,於是師從東漢時著名道家魏伯陽,苦修魏伯陽糅合《易經》《老》《莊》為一體的奇著《參同契》。《參同契》為行氣經丹之鼻祖,陸懸月專攻行氣之學,最終大成,脫離師門自成一派為“合德氣宗”。其名之意是取《易經》中“陰陽合德而剛柔有體”。此宗派在唐宋之後便頹敗,隻有西北之地尚留少許遺脈。
胖妮兒是從盲爺盜來的一本古籍中學到“合德氣宗”技法的,其技法已經不正宗,夾雜有許多異域的蠱巫技法。好比現在,她的行氣之法雖然與“合德氣宗”相合,可所行之氣卻不是內修的陰陽正氣,而是那個藍花布包。
藍花布包打開,裏麵還有個金色綢帕的小包袱。綢帕上繡滿經文,隱隱還有個不明顯的朱砂封印。
胖妮兒念咒聲越來越高,右手食指則在金色布包上方虛畫。於是小包袱的包袱結自行緩緩鬆開,綢帕四角無風而展,露出其中包裹著的東西。
五塊灰白色的東西,有長有短,有粗有細,形狀都不規則。五個東西氣相強度、流勢各不相同。
“骨頭!那是人骨頭!”認出骨頭的是朱家三川堂的一個剖屍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