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成澤從醫生辦公室出來時,麵色紙白,全身血液冰封凝固。
不遠處,瘦弱的荼好好坐在長凳上,目光卻落在遠處的某個抱著嬰兒的母親身上。
她的眼神裏有一種恬靜。
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遺憾。
如同一雙無形大掌在狠狠攥緊著自己心髒,厲成澤雙手無意識收緊。
而手中的診斷書承受不住重力,已然變得褶皺起來。
像是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荼好好緩緩轉過頭來,看向厲成澤。
“我們回J城,這裏醫院設備不好。”
厲成澤走到她跟前,強擠出一抹笑容。
荼好好抬頭看著他,徑自伸手想要將他手中診斷書拿過去。
厲成澤使勁收緊。
“放手。”荼好好聲音平靜的不像話。
厲成澤慢慢放手。
她已經有了心衰症狀。
麵對這個結果,荼好好沒有絲毫的驚訝。
甚至有種自私的解脫感。
“不會這麼嚴重的,我們回J城,那裏的醫生一定有辦法。”
即便厲家敗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能找到權威來幫好好會診。
更何況他也可以去求厲衍南和林真心……
“厲成澤,我想出院。”
荼好好輕聲的話如同晴天霹靂一般,叫厲成澤的心理防線潰不成軍。
醫生也是這麼勸他的。
出院回家吃藥休養,定期檢查。
因為這時候的治療,隻能延緩痛苦,起不到什麼本質性的作用。
“好好,你就那麼想死嗎?”
或許是聲音太大,旁邊的病患紛紛轉過頭來看著這對年輕的男女。
荼好好抬頭看他。
陽光自走廊窗戶傾灑進來,落在她身上。
仿佛帶了柔光效果。
她深深的歎了口氣,起身摟住他。
厲成澤全身僵硬如石,帶著情緒的微微顫抖。
他的眼神悲哀而又彷徨,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該如何回家。
“成澤,我說過……”
“沒那麼快的。”
…………
她如願出院回了家。
剛回來,厲成澤就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荼好好站在庭院裏澆著花。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盛,院子裏的植物都有些蔫蔫的。
荼好好心不在焉。
原本,她已經做好了一切麵對離別的準備。
不論孤獨痛苦也好,傷心難過也好。
唯一的差錯,就是沒有想到……
厲成澤竟會追來。
進到廚房,荼好好做了兩份蔥香拌麵。
一份兒大的,一份兒小的。
她聽護士說過,從她送進病房後,厲成澤便再也沒有吃過東西。
人的身體,是最經不起消磨的。
用托盤端著上了樓,敲著他房門。
她知道他沒睡,也知道他聽的見。
如同是一場屬於他們兩人誰比誰執拗的比賽……
厲成澤不開門,荼好好就不走。
最終,還是厲成澤輸了。
門打開的瞬間,他麵無表情的看著端著托盤的荼好好。
她淡淡的笑了笑,隨後走進了門裏。
“嚐嚐我的手藝。”
將麵端到桌上,荼好好望向他仿佛一夜蒼老的臉。
“吃完了,好好的睡一覺。”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厲成澤一閉上眼睛,想到的全都是過往他加注在她身上的傷害。
是他將她生生熬幹的。
“你不是還要照顧我嗎?你病倒了,我怎麼辦?”
荼好好看也不看他,用筷子夾了口麵放進口中。
小碟裏還有她之前做的酸甜口蘿卜泡菜,此時呈現淡淡的琥珀色,清涼爽口。
厲成澤慢慢坐在她對麵。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拿起筷子,大口吞咽起來。
仿佛不用咀嚼,以著一種風卷殘雲的狀態。
空氣裏飄散著蔥油的香味。
荼好好吃了幾口就吃下去了。
將剩下的大半碗推到厲成澤的麵前。
厲成澤頭也沒抬,徑自接了過去。
“我以後是離不開藥了,下禮拜開始要去做血液透析,或許會經常嘔吐,會浮腫,會有各種情況發生,這些狀況會一直持續到我死為止。”荼好好聲音平靜,像是在說別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