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這件事情對眾人的衝擊太大了些,聽起來就像誌怪故事。不免有的不信。
大家這段時間也是和老三打成一片的。盡管大家都隱隱發現似乎老三變得不一樣了,但是還是那個讓他們尊敬的老三,那個她們乃至京城眾多貴女的榜樣,華相府長房嫡長女。所有的人,都隱隱地希望這不是真的。說不上是想盡力挽留她下來,亦或是為三姐的遭遇而惋惜。
華飲雪仰著小臉兒小小聲問:“是真的嗎?三姐難道是仙女兒姐姐嗎?”
仙女兒……我的好寶寶喲,你是怎麼以為,你的三姐姐那時候,過得還挺逍遙?
顧傾雲沒有說她在異世的詳盡經曆,華盈琅也沒有想開口。不論什麼時候,她至少還是那個驕傲的少校,那個以一敵百的特戰隊隊長。
她不甘。高貴的頭顱和高貴的思想,從不允許她賣慘。經曆的諸多磨難讓她明白,這世間最該可恨的就是同情二字。她沒道理讓別人將她放在受害者的地位,她生而不是弱者。
她並不可憐,並不值得同情。
靜寂無聲。
唯有長風漠顏色,旌旗獵獵如迎君。
牡丹的謝落與其它花不同。那是唯一一種落花時整朵整朵墜落枝頭的花,並總是在最繁盛的時候落下。隻消一夜,風吹院落,香盈千裏。或瓊玉滿殿,或錦繡遍野。隻留青枝,挺拔,如魂。
她不接受衰敗,不接受無可奈何的掉落和死纏爛打的凋零。
她隱隱苦笑。當初來時,想救活他們送走,之後就坦白身份從此各不相幹,自己也可以隱居山廬自在逍遙去了。如今真相大白,倒是不知道自己在緊張擔心些什麼。
凡不過,此生依舊,煢煢孑立,孑然一身。
靈舞倒是很持重,也沒什麼好緊張的。大不了,離開這裏就是了。雖然——她也不舍得。
“是這樣,我是當年三小姐手下的軍醫。我至今仍然常常稱她少校。”
眾抬頭。
她頓了一頓,開口:“少校你別怪我,但是我還是要說。這少校的軍銜,是盈琅在父母雙亡的情況下從十八歲入軍到二十四歲就憑借軍功拿到的,隻用了六年時間。少校嗎,不說別的,就隻帶的兵,打的仗,再加上軍功,相當於現在的小將軍了。”
舞霓裳這一句可不知道掀起了旁人內心多大波瀾,不過就算不知道也能猜出來。
——四爺華晨風,問話的華飲雪的親生父親,到犧牲時也不過就是小將軍,那時他還是比盈琅的二十四歲大兩歲。何況,盈琅十八歲方才參軍。
倪嫦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她隻是覺得,她們尊敬的少校,不該是連家都沒有的人。
做了一輩子大夫,她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
她才不信,那個能夠在叢林戰當中身先士卒衝出去給戰友擋子彈的人,那個能將自己身上的作訓服撕得像泳衣給戰友包紮傷口的人,那個寧在身邊扮作女保鏢忍受“雇主”的調戲和侮辱、也要拿到證據最後將狗賊推下海補一槍的人,那個因為新兵不服教育、能帶著剛進特戰隊的一批戰士翻山越嶺負重行進六天六夜、糧食和水都給了新兵卻連自己腿傷未愈都能忘了的人,會在有機會轉世投胎之後,連一個家都沒有了。
又是父母雙亡,無依無靠,還要拖家帶口。
憑什麼?她真的很想質問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