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真的覺得很好奇:“你說你下棋不求贏棋,那怎麼下?打仗也可以不求打贏嗎?”
華盈琅似乎很不能理解章元先生的意思。她茫然,極為不解:“打仗隻求和平,以戰止戰而已,打服了就可以不動手。我以為下棋也是。哪裏有人為了下棋而下棋?不都有所爭,有求於輸贏嗎?我下棋,就希望可以不用下了,免了這黑子白子的爭執。”
然後抬頭:“在止戰爭少爭執上,顯然活著死了贏了輸了的都沒什麼了。不說別的,老先生經這一局,難道還想和我再下一局嗎?”
並不!章元先生滿臉堅決。怎麼可能!跟這個丫頭!再!下!棋!
——這麼看來,好像小丫頭說的很有道理啊。
光喝茶不下棋,壺裏的茶很快喝光了。但盈琅並不知道。
又討論一會兒,華盈琅有點奇怪老先生竟然不說話了。
“章元先生,晚輩可否問一下為何不續茶水?”
章元先生愣了一愣,隨後眨眨眼睛,裝作剛剛意識過來的樣子:“哦哦,呃,哈哈哈,你來吧你來吧,我也想看看你烹茶的手藝。”
是這樣嗎?
剛才那個老爺子笑的那麼奇特,就為了看看我的手藝?華盈琅忖度著。
啊,不管怎麼樣,不說長者命幼勿違,就是老先生不說也是她這個晚輩起來去倒茶。怎麼的還特意吩咐吩咐呢?老先生難道還能親自起來給晚輩倒茶嗎?
老先生那個樣子,看起來真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啊。
她歎一口氣,沒說什麼,拿著茶壺進了屋子到小爐前烹茶去了。
一進門看見小爐,她就明白老先生擔心什麼了。
——從來隻聽說過那煉丹的能炸爐,話說原來老先生這烹茶,也是能炸壺的啊。看著一地的碎瓷片,盈琅默默了。
可怕。殺傷力能得如此,甚好。
下了爐回來,盈琅提著一壺清水緩緩歸矣。原主留給她豐富的茶道知識但是她並不想用——這個時間了還喝茶,老先生可能不是很想休息。
衝過茶水的杯底和壺中還隱隱地留有餘香,茶葉的精華嫋嫋地在水中蜿蜒,順著蒸騰而上的雲霧繚繞如龍吐氣,自壺嘴徐徐進入夜風四散開來。
這樣的浸潤,著實醉人。
老先生確實是對盈琅的棋觀很奇怪,也想探一探這個“非原裝子弟”的心思。他問:“你說你打過不少仗,才得到這樣的想法。你覺得為什麼世人不會這麼想?”
盈琅無語。她倒了熱水喝,想了一會兒道:“先生可能不明白,但是不會不理解這種想法。世人喜歡標榜自己跳出身外掌控全局,但是卻沒幾個人真正下過實處去親身體會局內人。所以,你看到的和最終結果往往誤差很大。
“”下棋還好說,之所以紙上談兵容易失敗,便是因為紙上談兵麵對的是紙上的兵,而活的兵是有思想的人。這樣看來,人人都是希望能夠保所有人的。然而人心不齊,結果就變得隨機了。百戰百勝,和平無戰,與世無爭,這不僅僅是什麼聖賢隱士的想法,也是普通人的意願。單看那布局人對人心的考量了。”
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