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華盈琅並沒有急著講話,隻是從袖子當中取出一卷絲帛,十分隨意地拋過去,像是根本不在意這些她寫了兩夜的東西一般。
“先生不妨打開看兩眼,這最多是小小的敬意,還算不上誠意。”
男子十分驚詫一樣挑起眉頭。
“我聽我的屬下說,這是閣下寫了兩夜改了多次的東西?閣下為何如此輕易便交予我了?”
華盈琅心想裝吧你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就喜歡趴在屋頂上的人麼?不過是區區暗衛罷了。
少年勾起一半唇角,另一半仿佛還在正襟危坐嚴肅認真的樣子。目光閑適地看向幾案上的香爐——啊,沉香木也是不錯的香呢,可是就像她隻喜歡碧螺春一樣,她也覺得隻有牡丹製的國色才是世界上最好的香料啊。
對付這種人,你認真對待他就是你輸了。他滿身悠閑,你正襟危坐,難道還能在人家麵前占了上風嗎?
所以即便是華盈琅對這種自作風流的樣子萬分的不喜,她還是不得不倚在柱子上,想坐下卻沒什麼可能。
“嗯——”仿佛是十分讚同一樣,華盈琅認認真真點了頭,然後狡黠地眨眨眼睛,“是我寫了兩夜,但是寫了兩夜的東西不見得有我在山水之間徜徉半刻所想到的好。”
這是一種暗示了,雖然對於華盈琅來說這確實是真的。
整整半個時辰,就在這樣看似舊友敘話、輕鬆閑適而實際上劍拔弩張、暗有交鋒的節奏環境下度過了。
夏侯瑾再度抬頭看向華盈琅的時候,香爐裏的沉香木已經銷盡。唯餘屋中香霧嫋嫋,輕煙纏入紗帳的輕柔當中,夕陽的倒影在筆洗的一彎清水中漸漸昏黃老去。
華盈琅已經是靠在胡床上半闔雙目了,眼睫像是蝴蝶微微振翅,似張似合。嘴角的彎度變成了新月,一絲貝齒的倩影清淺卻細膩地柔軟著。
夏侯瑾默默地、十分有興趣地看著這個“女子”。
過了一會兒,像是剛剛看明白她的長相似的,夏侯瑾終於坐直起來,逶迤遍地的湖藍披風像是海波起伏。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是華盈琅睜開眼睛,慢慢直起身來整理了下衣襟。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夏侯瑾終於開口,聲線依然是華麗醉人,卻帶上了冰寒之意:
“華家主,恕我夏侯家無心於此。”
無心於此。
這是世界上最直接不給麵子的委婉拒絕了。
華盈琅當真愣住了。
夏侯瑾這時候就笑起來了。他能看出眼前之人的錯愕。他想了想,確實是個不錯的方案呢,但是有些前提並不是真的,也就意味著假設不成立。
雖然說假設不成立可以創造條件讓它成立,但是這不應該是夏侯家為了和華家合作就要付出的東西。
且不說華家現在是個什麼狀態,這麼做了對華家百益卻對夏侯家沒什麼實質的好處;單單說這件事情並不是夏侯家該關心的,而華家無論多麼強大在西蜀總歸是抵不過夏侯家,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