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盈琅當然不會讓這樣好的開端冷場。
她不曾多麼認真地研究過史籍,也不了解這個時代,——即便是前世的唐宋時期,——的君臣問答,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她隻能嚐試用自己比較熟悉的,前世常常出現在課本上的,那種類似《戰國策》一類的勸諫史例,來說服眼前的一君兩臣。
她真真是後悔了——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雖然這也不怪她,——一個軍官,尤其是一個每天都生活在戰鬥和訓練當中的特種兵軍官,又能有什麼時間去讀史書?讀了史書又有什麼用?
她來到宮中之前就思考過談話的“模板”。
談判和辯論的原則類同,都是試圖說服對方,以接受自己的觀點。
這世上沒那麼多無謂來的共贏。
要用自己說話的特點引導對方進入並接受自己的邏輯格式,才能讓對方得到想要得到的邏輯結果。
當對方的邏輯得到了他預期的結果時,對方才能認定你的邏輯正確,並且能達到他的目標。於是他接受了你的方案,同意你的觀點。
這才是所謂“共贏”的來源。
這也是華盈琅特別擔心君臣問答習慣這個問題的原因。
春秋戰國時期,士大夫與諸侯是分封的上下級關係,二者社會地位雖然有所差距,但總歸不大。像唐雎不辱使命、相如為趙使秦這樣,可以麵對麵的用生命安全威脅秦王,那都是建立在周時使者身份曆來尊貴,得以和國君同起同坐、同食同飲的基礎上的。
時異世移,皇權漸漸集中起來,即便是不用那樣極端的方法,現在仍然以相對平等的語氣和方法說服蜀君,還有可能嗎?
“陛下應當了解,如今的西蜀,最擔心的不過是在三國之中的勢力相爭。草民無意著意於西蜀權爭,或是什麼天下大勢。草民隻是以為,即便是天下戰起,西蜀也應當有力以自保。”
這話說得上官鍾粱不得不接受。
華盈琅抿一抿唇,緊接著開口,清潤的聲音像是緩緩流過的清泉,仿佛她並不是在討論一件什麼事關國祚的大事,而僅僅是在說天氣如何,收成怎樣。
“而與他國之貿易西蜀年年有虧。想必陛下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上官鍾粱點點頭,然後看向自己的兩位股肱之臣:“謝愛卿,夏侯愛卿,各有何高見啊?”
華盈琅知道,她並不是以琅琊華家這個世家家主的身份自稱的,也就是並沒有準備拿世家勢力這件事和上官鍾粱講。所以她十分識趣的不再說話,微微退後半步,麵上仍然是清風朗月,並沒有絲毫的不愉。
謝閣老畢竟是長輩而且是個兩朝老臣,相對的地位就要顯得高了些。他捋了捋胡子,目中隱隱射出精光:“華家小郎說的十分有道理,臣以為著實是陛下當分之憂。”
這話說得才是真正老油條。夏侯瑾也不禁微笑:“臣附議。”依然是吊兒郎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