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白沙在涅玄映雪(1 / 1)

這樣的白瓶,按理應當屬於白瓷,特點就是晶瑩剔透,所謂“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芭齋也可憐”。

但是在燒製的過程當中,這一回給瓷器加上了顏色。

瓷器燒製之前表麵的釉是粘稠的透明半流體,燒製後便凝固下來。

從造坯到燒結再到素坯吹釉上釉,瓷器燒製這一整套的工藝流程,無一例外都是十分精細的活計。

燒瓷師傅自然不會讓這個單單是素胚上釉就耗費他許多心血;持續了十多天窯燒不眠不休輪班倒看的試驗,心血白費,付諸東流。

燒瓷師傅十分小心的用水洗去表麵的碳灰,表露出來的白瓷上有了一層淡淡的煙霧。

這一層煙霧就是飄然的竹炭細顆粒在瓷器上留下的痕跡,由於釉凝固的時間也有差異,這煙的濃淡深淺也各自不同,宛如在水中滴下墨滴後散暈開來,隻是這一回便成了凝固的藝術,足以讓人永遠的驚歎欣賞它的美麗。

華盈琅看著如獲至寶的燒瓷師傅——可以想見,這種誤打誤撞的產物會是何等的吸引文人墨客!

但這並不是主產物,而且煙染的效果也各自不同。有的瓶身就被熏染的黑漆漆的……倒是符合原來的預料了。

隻是華盈琅仍然不能確認,窯裏的那些竹子,到底被熏炙到了什麼程度。

打開了窯口和窯頂以通風散熱,同時將炭表麵的一部分進一步的氧化形成白灰附著在上麵,也許就可以像白木炭一樣,不生灰不生煙氣了。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瓷場的師傅們都漸漸集中過來,也不說話。有的就在附近蹲下來,有的三三兩兩搭著布巾站在一旁——

這些勞動者,冬日裏是最不怕冷的了。

過了一會兒,窯頂的煙漸漸散幹淨了,華盈琅請師傅慢慢的將窯打開,端出裏麵的竹子來。

這時候所有人都知道,什麼“竹子的翠色可以浸潤瓷釉”,全都是托詞。

但是托詞也有托詞的好處。

這時候不遠處一個一身上下焦黑色,一雙手似是燒過的炭火,臉上的皺褶似是風化已久的樹皮一樣,枯朽而毫無生機的老人,踽踽著過來了。

有人扶著他。是家主三小姐身邊的大侍女,黎瀟湘。

大家比較熟悉的是“九華”這個名字。這一段時間,家主經常在華家的產業走來走去,身邊陪的就是這個侍女和另一個姑娘。據說一個叫九華,一個叫餘容。

都是天仙一樣的人物兒,也有天仙一樣的名字。

如今,九華仙子卻是扶了一塊烏黑蜷縮的焦炭過來。

這樣強烈的對比——一白一黑,一美一醜,一年輕一年老,一清秀挺拔一枯萎敗索,就直直的擺在人的麵前,衝擊感不可謂不強。

極致的白與極致的黑,如同瓊花開在玄武岩上,如同皴黑泥裂的灘塗上嵌入一顆白色的珍珠。

霎時間,光華驚人。

為何華氏的瓷場會請這樣一位佝僂逡巡的老者進來?

眾人不知其意。

華盈琅看著仍然蓋著沙土的竹子,一點一點的用手撥開。

黑炭老者也戰戰巍巍扶著什麼,踉踉蹌蹌十分艱難的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