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幾年,我們都長大了。
我有時還會覺得不忿——父親讓我辛苦的練武,卻從來就沒跟他說過,讓他也和我一樣這般努力的修習武藝。隻是瘋狂的訓練了一段時間的輕功,能夠在戰場上逃命就算了。
我心裏曾經感到過深切的不滿。
父親對我說:“談光不是你的親弟弟,他是你的談叔叔的兒子。日後,他會成為你的軍師。一個軍師應該做的不是上陣殺敵,而是在中帳裏陪著將軍分析大局指明方向。”
原來,我和他是不同的。
我也隱隱覺得,這樣才對。
談光那樣玉雪可愛的樣子,長大了也會是一個精致的美公子,不會像自己一樣長得如同父親那般英武不凡。
他的身體天生遠遠不如我,對於上戰場的人來說甚至稱得上孱弱。這樣的他,我也不想看到他為了練武而將自己折磨得遍體鱗傷的樣子。
那樣,我會像被紮了麻穴一樣,細細密密難以忍受的疼。
我們依然是此間少年,各自蓬勃的成長著。
無數次的春雨秋陽,夏暑冬寒,我在沙場習武練兵,騎馬縱橫,他也在一旁的瓊花樹下執卷或讀或寫,修習兵法。
他和我有一個時光見證的約定。
我立誌成為三國最偉大的將軍,他立誌成為最優秀的軍師。
直到有一天,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來到了我家。
他叫白蒼瀾,我叫他幼主。
幼主來慕容府時,我和談光年紀都不大。時年十四歲的我和十一歲的談光,再加上比談光隻大一歲的白蒼瀾,我們三個很容易就交好走到了一起。
但是直到父親再一次找到我,我才明白,白蒼瀾不是我應該叫蒼瀾的那個衣衫襤褸賣字畫為生的少年,他是皇子。
那一瞬間我才明白,原來我應該叫他幼主。
我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年紀越來越大,父親逐漸的不喜我和談光那般沒大沒小。
在我眼裏,談光是我的弟弟,我該護著他。而在父親談叔叔乃至所有其他人的眼裏,談光是我的屬下,他是我的手下軍師,是父親為我準備的幕僚。
原來,談光和我,終究是不一樣的。
我心裏很難受。
談光也會很難受吧。
我沒有跟談光說。
第二天我去求了幼主,——在幼主沒有及冠之前是不能被叫做少主,——我對他說,他可以收我為他的手下,我願意效忠於他。
但我有一個前提。
收我做他的屬下,必須讓談光做他的軍師。或者是,謀士。
我知道謀士過得常常不長久。通常情況下,不論是多麼聖明的君主,都不會允許將自己推上皇位的人活下去。
但是那又如何呢?打仗上戰場的將軍也沒什麼長命可過。
我隻是想,我是他的哥哥。
談光,永遠是那個醒過來時懵懵地看著我,雙眼明亮的男孩子。
即使是從眼睛大大圓圓的嬰兒,長成一雙桃花目瀲灩惑人的少年。
談光,我不會允你妄自菲薄,我會和你一生一世,並肩而立。
你最優秀的,何止是做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