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是,華盈琅仍然不能開懷。
有人說,虐渣是一種有效的發泄方式,華盈琅從來都不能接受這樣的理論。
部隊出身的她,對於“傷害”、“發泄”、“暴虐”這樣的字眼,是最最敏感的。
別人如何暫且不說,她自己很清楚,僅僅是因為仇恨就暴虐地采取極端手段發泄,將會是一場災難。
她自己就吃了報仇的苦——因為想著報仇,連一切客觀規律和實際情況都全然拋在了腦後,最後死在了沙漠裏和對方同歸於盡,也不過是形勢所迫。
那個時候非要給她的死法定性為自殺,其實也不對。
畢竟,缺水三天斷糧七天,在沙漠裏,晝夜溫差那樣大,眼看環境惡劣的程度又是隨時都能殺人,她不覺得自己還能活著出去。
於是她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給自己下了一場安樂死。
這大概算是軍人的正常死法——不壯烈,不英勇,算不上犧牲,但也不是什麼委屈畏縮的行為。
她知道,軍人這樣殺伐重戾氣也重的職業,雖然是保家衛國的無上光榮,但總歸是沾染了太多的血腥。特別是本來就屬於********機關的他們,並不能隨意的釋放他們剝奪他人生命的能力,否則將會對社會造成極大的影響。
即便是敵人,哪怕是在戰場,軍人都不能無所約束。
最可怕莫過於暴力的機械性。
所謂暴力的機械性,就是在殺伐的時候忘卻了戰爭的目的,最終總會使得戰爭從保家衛國變成了開疆拓土,從驅趕來犯變成了屠滅征伐,從以戰止戰變成了血腥殺戮……
戰爭總是會在不加控製的情況下發展到不可知的未來走向,即便是當初的簡單守衛,最後也常常發展成為文明的強大破壞者。
生命的意義,文明的傳承,和平的祈願,在戰神的指引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這時的一切,已經不再是人類理智之所能控製;暴虐一麵的人類本性開始發生作用的時候,戰爭和流血就變成了機械運動,毫無根據,不聽指令,無所抵擋,循環往複,破壞一切也毀滅一切。
亞曆山大大帝的東征何其輝煌,似乎一生的榮耀皆在戰場,然而他明明是一名君主。
羅馬帝國的崛起統治了那個時代的近乎整個歐洲文明區,然而龐大的帝國版圖最終使得他們的政治、宗教、文化等等製度不堪重負。
秦滅六國,似乎終生的傳奇都在統一上;秦始皇的最後時刻,仍然是在百萬大軍的兵馬俑陪葬身邊度過;然而秦帝國二世而亡,統治百姓如同統治敵人,誰能受得了呢?
曠日持久的英法百年戰爭,起因也許隻是需要一紙合約就能解決的紛端,而每一代人的仇恨卻在戰爭當中由犧牲者的生命不斷加深,最終成為了真正的血海深仇。
通過戰爭杠杆無限化放大矛盾,是積累仇恨的最好方式!
所以華盈琅雖然是軍隊出身卻討厭暴力,不僅僅因為她看過了太多的流血和犧牲,更是因為:
超越人類理性的殺戮,是停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