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八百裏秦川(1 / 2)

咯~咯~咯~~~

聲聲雞鳴喚醒了熟睡的村民,天空中,一抹鮮紅色的早霞撕裂黑暗的夜空,耀眼的日光刺穿了村東頭土房外牆上的窗紙,灑在熟睡的男孩屁股上。

“川川,起床啦!麻利的!快起快起!”高亢而厚重的聲音從屋外傳來,拍打著男孩那凍得通紅的小耳朵。男孩輕輕揉開雙眼,盯著房梁上懸掛的竹籃子,蓄力了五六秒鍾的時間,突然一個標準的仰臥起坐,鑽出了被窩,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兒響叮當仁不讓之勢掏出暖在褥子底下的衣服。

“你個懶豬!趕緊起,今兒晌午還要去街上買年貨呢!”那個聲音還是在門外衝撞著,催動男孩趕緊穿衣,然後從炕上爬下來。

大門推開了,走進來一個中年老漢,用嚴厲的目光死盯著剛剛穿好衣服的男孩。老漢有點駝背,看起來身高隻有一米六幾,一排排深深的皺紋趴在蠟黃色的臉上,黑白相間的胡子硬邦邦地刺進他的下巴。男孩唯唯諾諾,小聲說道:“爹爹,我這不是起來了嘛。”老漢不依不饒,把嘴裏的大煙鍋子扣在窗台上,倒出一鍋煙灰,順手把日曆撕掉一夜,露出了臘月二十八的紅字。

“上官百川!我給你說,今年除夕咱要好好準備年夜飯,有特別重要的客要來!你可不能在飯桌上胡說八道給我丟麵子,知道了麼?”老漢還是厲聲厲氣。男孩趕緊站直,唯唯諾諾回答道:“知道啦,爹爹嫑操心,我肯定不敢胡說。”

上官百川,沒錯,就是這個男孩的名字。和各地的農村一樣,一個村落中的村民姓氏都相同,隻是這裏的人們獲得了祖先的恩賜,天生坐擁極其稀有的複姓。就像東邊的祁家莊和西邊的劉家莊一樣,這個村落也得名上官莊,雖然名字各有不同,但是生活節奏大同小異,早出晚歸,春耕秋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上官百川的小名叫做川川,年方六歲半,還是個懵懂的小孩。那位大嗓門老漢,就是他的父親,名字叫做上官三德。父親年齡也就四十不到,卻已然一臉皺紋,像一個老頭子一樣,麵目猙獰。川川的母親來自西北邊十五裏的陳方村,人稱上官陳氏,也是個壯年早衰的婦女。川川目前還是家裏的獨生子,不過母親已經身懷六甲,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而沒經過任何教育的川川,自然不明白這些科學道理。

父親從懷裏掏出一張包裹著東西的小手帕,輕輕慢慢地打開。手帕中間漸漸露出一縷鮮紅,川川踮起腳尖仔細一看,才是兩張皺巴巴的毛爺爺靜靜躺在那裏。這可是眼前這位六齡童第一次看見百元鈔票,好不興奮,伸手就想去抓。“啪!”一聲脆響將川川已經抬起的小手打落,隻留下委屈的臉龐。

“嫑動!掙這麼幾個錢不容易,你再動個一下給日蹋了,咱一年地就白種咧!”父親操著地道的秦腔大聲嗬斥著,然後小心翼翼把錢包好裝回去。後麵一個尖銳的女聲隨即傳來:“你嫑打娃唏,就麼幾個錢給看噶又咋麼咧?”顯然,母親來救駕了,川川趕緊投入母親的懷抱裏,躲避父親無情的追打。

父親惡狠狠地瞥了母親和川川一眼,一扭頭一跺腳,健步走向後院,把扣放在牆角的架架車拉出來。川川對母親說:“娘,我去尋隔壁雲雲耍去……”

卻說隔壁雲雲何許人也?那是和川川年紀相仿的一個小男孩,7歲出頭,精瘦精瘦的樣子,大名叫做上官湘雲。這倆孩子從小是要好的玩伴,無論是在家門口嬉戲打鬧,還是農忙時節在田邊揮汗勞動,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影不離。

“不得成!”父親拒絕了玩耍的請求,繼續說道:“今兒晌午去街上買年貨,你跟我一搭去,回來趟幫我掀車!”川川一臉沮喪,隻得跟著父親拉車離開溫暖的家,走進那未知的世界裏。

父親要去的地方,其實是岐山縣最東邊的青化鎮。雖然是鄉鎮級別的地方,但其實這裏的集市也就圍繞著那條唯一的柏油馬路,鋪開一條街的規模,因此,村民們還是習慣稱這裏為“青化街”。青化街離上官莊的距離大概得有20華裏左右,或許在城市裏的主幹道上開車幾分鍾就到了,但是對於這些拉著架架車走在山梁與溝壑之間的鄉村小土路上的村民來說,那就相當於一個多時辰的腳程。也難怪父親一大早就要出發趕往集市,否則就眼下這年前時段,去晚了就隻能買到被挑剩下的劣質豬肉了。

架架車裏麵放著一塊磚頭,對於身材矮小的川川來說,這個東西可以稱之為“板凳”。川川扒住架架車的車廂,右腳踩在輪軸突出的部分上,一使勁,就跳進了車裏麵,擺好磚頭,瀟灑地坐在上麵,欣賞沿途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