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玩什麼?”徐元春滿麵春風問道,絲毫不怪人無禮。
“莫若玩個新花樣,乃是我從閩中所聞,因為太難,那邊也沒什麼人玩。”此人笑道。
其他人哄然大笑:“南風就別在這兒說了,震亨看不慣那些。”
南風的本意是閩南之風,源自北宋時福建人出仕頗多,帶來與中原風俗不同的習俗風氣。入明之後,這南風的含義就變了,及至如今竟成了“男風”的意思。
徐元春並不惱火,也是沒心沒肺地跟著笑,隻道:“尚未開席,莫要敗了胃口。”
“且聽我說。”那人起身,卻也是身高體長,一表人才。他道:“我舉個例子,便以‘太白樓’的‘白’‘樓’為字眼做一聯句,上下比中卻不可帶出字眼,又要有字的意思。譬如,我作句:蒹葭蒼蒼霜與露,鉤月沉沉誰共言。”
另一人問道:“必要用古人句?”“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詩經》句子,鉤月句顯然是化用了“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故而由此一問。
徐元佐聽了倒是輕鬆許多。他從小啟蒙就是背誦古典詩詞歌賦,見多識廣。雖然沒有詩才天資,但玩這樣的文字遊戲還是能夠遊刃有餘。
“倒也未必,這上便隨意了,就連言數都可自便,隻是要工整。”那人道。
“這個有點意思。”徐元春笑道:“今日我做東,便從我來。”說罷,徐元春起身先飲了一盞,脫口吟道:“瓊林飛觴我扛鼎,西指九邊齊浮雲。”
徐元佐尚在思考,已經有人撫掌讚道:“瓊林宴上,飛觴舉白,好誌向;西指九邊卻錯了,隻能指到七邊。”
時人所謂的九邊是遼東、薊州、宣府、大同、山西、延綏、寧夏、固原、甘肅九鎮。照徐元春的詩意,從瓊林宴上西指,是指不到遼東和薊州兩鎮的,因為這兩鎮在北京的東麵。
徐元春道:“我便知道你要挑我刺,誰說我不能從朝鮮西指呢?”
那人大笑道:“震亨這是強詞奪理了,你如何會去朝鮮?”
“做庶吉士,討個行人,豈不正好去朝鮮冊封傳旨麼?”徐元春笑道。
那人隻是笑著搖頭。
徐元春又道:“這酒令倒也不難,莫若這樣。咱們隻能用古人句子。且傳到下一人,必要說出上一人的出典,否則加倍罰酒。如何?”
徐元佐聽了頭大:真不該寫《幼學抄記》刺激這個學霸的……
“正好下一個是我。”徐元佐猛然站了起來,笑吟吟道:“上比是左思的《吳都賦》。”
裏宴巷飲,飛觴舉白,已經有人喊出來了,自然是知道的。
“下比是‘西北有高樓,上與浮雲齊’?”徐元佐道。
之前提議玩這酒令的生員道:“你說的倒是沒錯,不過……你們的習慣是倒著輪?”
徐元佐這不是要搶占有利題目麼,誰知道下一個會引用什麼稀奇古怪冷門生僻的典故。
“無妨無妨,快對句。”徐元春催道。
徐元佐腦中飛速一轉,清了清喉嚨,道:“天上仙人撫我頂,玉京城中受長生。”
眾人轟然笑道:“好討巧,這個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