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從縣衙出來,他很自覺地吩咐轎夫回徐府。直走了一半,才感覺最近去府裏居住的頻率越來越高,倒真像是把那裏當家了。
這樣說或許會讓人覺得徐元佐沒良心,然而對於徐元佐而言,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過客,接觸朱裏和郡城先後之別不過個把月,實在談不上哪邊感情更深。
他不是矯情的人,覺得用了別人兒子的身體就要對人家父母負責——說不定那個傻子還在用他前世的身體呢,想來爸媽會恨不得他死了算球。
徐元佐晃了晃腦袋,將這些離情愁緒趕了出去。思鄉是人之常情,然而在無法破解的情況下陷入思愁之中不能自拔,那就成了庸人。
——仔細想想,我多是用徐府公家的銀子搞基礎建設,雖然沒有虧錢,的確也增加了徐府的無形資產,不過還是得找個行當證明一下吸金能力。不過要真正展現吸金能力,就難免涉及到技術改革,這方麵不是我的強項啊!
徐元佐坐在肩輿上,心中尋思。
作為一個文科生,對於具體技術革新並不擅長。譬如他知道紡織業是工業革命的導火索,紡織機的改進更是重中之重。然而具體怎麼改,曆史書和曆史論文是不會告訴文科生的——那是理工科的內容。
更何況在如今的環境下,與其花銀子研發技術,不如用人力來堆。曆史事實告訴我們,萬曆中後期,江南家家戶戶,隻要有婦女就有織機。現在這種風潮還沒蔓延開來,可見潛力還大得很呐。
園管行客棧的高端服務業,報社的輿論陣地、建築社的基建隊伍……這些初生的產業都缺乏強大的吸金能力。如今真正吸金厲害的產業還是海貿,不過徐府又不願意打破如今的產業鏈。
肩輿一顛一顛如同搖椅,竹竿吱呀聲就像催眠曲,徐元佐想著想著便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進了徐府的轎廳,徐誠站在他麵前,麵帶微笑。
“是最近太累了麼?”徐誠道。
徐元佐對這位前上司還是很有好感的,連忙起身,道:“最近雜務較多,大掌櫃可是有吩咐?”
徐誠邀他進去,道:“老爺已經說了,大掌櫃還是要交給你來做。”
徐元佐已經是事實上的掌櫃了,隻是點了點頭。
“琨爺要去北京任職,布行已經交給了璠爺,不過璠爺的意思是讓你管賬房。”
徐元佐點了點頭道:“這倒是好事!”
真是困了有人給送枕頭。
布行一年收入在八萬金,不過徐元佐並不打算以此來證明自己——實際上也無法證明,因為在徐琨徐盛的粗放經營之下,就有這樣的數字了。若是徐元佐不能增加收益,隻能證明他的無能。
布行真正令人眼熱的,是大量的現銀儲蓄。
這就是銀行、錢莊的基礎。
“布行上下都是徐盛的人手,要想穩住他們,又不被架空,卻也不容易。”徐誠除了忠於徐階之外,隻認準了徐璠,要為自己的考慮。
“上下的人都無所謂,照舊讓他們做。我隻需要各處安排一個查賬的就行了。”徐元佐說到這兒,心頭有些發虛。最早建立財務室的時候,隻有三四個人,如今接連擴充,也不過八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