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七 錦衣衛(1 / 2)

劉峰微微低頭,穿過月門。他長得很高大,但也沒有高到能額觸門楣的程度,隻是因為北方呆得久了,回到精致的江南總有種公牛進了瓷器店的局促感,生怕一個轉身就撞壞東西。偏偏江南的東西又都是那麼柔美,怎麼看都不像北方出產的那般厚實耐造。

棋妙就在月門後麵等他,兩人見麵後也不打招呼,默契地往徐元佐書房去了。在通報的時候,棋妙也不說名號,隻說老六來了。

徐元佐放下手中的報表,示意劉峰坐他對麵。

這種隔了一張書案對坐說話的方式在別處並不多見,不過相比徐敬璉其他的詭異舉止,這並不算什麼。

劉峰等棋妙端來了茶再次出去之後,方才道:“佐哥兒,那邊的確上當了。”說罷,從衣服內袋裏取出一封書信,遞給徐元佐。

徐元佐展開一看,果然是翁氏在蘇州挑唆姑蘇商人合力拒買鬆江徐氏的布匹。翁少山相信徐家挺不過這一關,肯定得大量出售棉布增加流動資金,方能去京中打通關節。蘇州作為鬆江的重要客戶,從江南到北京,運河沿岸都有他們的店鋪。如果蘇州商人這個時候抵製徐家布,無異於雪上加霜。隻要能讓徐家周轉不靈,說不定還能將以前虧出去的都搶回來。

“有多少人跟著翁少山?”徐元佐問道。

“不少。”劉峰道:“佐哥兒要名錄麼?我這兒有一份當日去翁家赴宴的人家名單。不過具體有多少人跟著幹,這就有些說不清了。”

徐元佐微微搖頭,要這種名單對他來說並沒有意義。商場上你死我活,牆頭草多得是。難道全都拔光?不說有沒有這個本事,光是這種心態就不是個商人的心態。他道:“這些人家就如此信任翁少山?”

“一來都是東山商賈,翁少山頗有些聲望。”劉峰道:“二來嘛,翁少山當場也唱了一出金山銀山,結果木架子承不住金銀,讓人懷疑咱們年會上發的金銀都是假貨。”

“嗬。”徐元佐冷哼一聲:“我用的是熟鐵架子。”

劉峰跟著笑了笑:“不管怎麼說,翁少山也算是幹得漂亮。現在那些商家都說徐家沒銀子了,虛張聲勢,肯定熬不過去。”

“他們打算什麼時候收購別家的布?”徐元佐問道。

劉峰道:“他們說是要壓價再買。不過從翁弘濟的小妾那邊打聽得:其實他們早有計較,在侵占府庫一案未成定局之前,絕不買鬆江的布,以免徐氏走別家的渠道出貨。”

徐元佐輕輕一笑:“這真是下了大本錢啊。”

眼下這個時代,做生意全靠信用和人脈。無論是采購還是供應,都不願意輕易更換合作夥伴。因為在缺乏量化標準的情況下,貨品的質量出入太大,若是貿然更換供貨商,賣出去的商貨質量也十分堪憂。

蘇州的東山商人為了逼死徐家,還真是舍得拿自家積累的人脈出來賭。

徐元佐倒是也能理解,一旦徐家倒台,鬆江這邊失去棉紡巨擘,那麼蘇州商人就能從更散亂的小戶手中收到更便宜的貨——等於打掉了一個流通環節,說不定還能取得一定程度的定價權。這個誘惑還是很大的。

“他們之中也有人提到了佐哥兒南下的事,擔心佐哥兒是否會將貨銷到南邊去。”劉峰繼續道:“不過有些人卻說佐哥兒去閩粵隻是拜訪老師,並沒有與當地商賈交往,更沒說供貨的事。這事還要請佐哥兒確認。”

“我的確隻是拜訪老師,跟當地商賈沒有往來。”徐元佐道。

劉峰眼睛一亮:“那麼就是說,咱們的確有消息漏出去了。”

徐元佐點了點頭:“這事也歸你管。”

劉峰道:“是!”

“等等,”徐元佐提前道,“如果不是故意出賣我的,好生教育一番,打發到島上去就行了,不要太嚴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