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麵通清門外的太平裏,位於紫禁城和應天府中間,因其所處位置四通八達,交通便利,故南楚的朝中重臣大多聚居於此。
官拜太師的林隆道的住處,便占了這太平裏三分之一條街。
文曙輝壽誕後的次日,接到賜官太傅的聖旨,心裏難免有些忐忑,遂前來拜會同僚林隆道,想問清到底是何緣故。
聽到他來了,林隆道中斷對兒子庭訓,帶著眾人迎出二門外。
“曦裕兄怎地有空上此?”一見到文曙輝,林隆道便親熱地將對方迎進書房。
因涉及了朝堂之事,兩人少不得將閑人遣下,閉門開始討論此事。
直到掌燈時分,文曙輝才告辭離開。
林家長子林茂宏,從仆婦口中得知訪客已經離開了,前往書房,到爹爹跟前問安。
一見兒子來了,林隆道忙招呼他過來:“宏兒,你來得正好,為父有幾句話要交待給你們兄弟幾個。”
林茂宏一怔,忙道:“那兒子把二弟和三弟叫來。”
林隆道擺了擺手:“不必如此麻煩。此事不宜聲張,還是你這做大哥的記在心裏頭便成了。”
說著,他便叫門口的護衛好生守著,莫要放任何人進來。
父親這副表情,如此大的陣仗,林茂宏心裏一緊,知道父親下麵的話,事關重大,忙肅了表情,豎起耳朵打算認真聆聽。
見兒子擺出這副架式,林隆道不由笑了,拍拍他的肩頭道:“說起來,於咱們府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既然大內那裏,有人開始動作了,咱們少不得防備一二。省得牽扯了咱們林氏一族身上了。”
這話讓林茂宏一頭霧水,問道:“大內裏麵怎麼了?”
林隆道想到許多事還要長子配合執行,便把他各方探知的消息,都告訴了兒子。
“嚴家不知從哪兒曉得,當年宮中大火時,不僅四皇子失了蹤,就連玉璽也一同不見了。所以,他們便想試試文家……”林隆道一語道出其中關鍵。
“啊?!”林茂宏有些訝然。
因他是嫡長子,從小被封為世子,及冠前便跟著父親學習參詳政事,自然知曉朝堂爭鬥的凶險。而父親跟齊文兩家的態度,著實讓猜度不透,就此機會他一並問了出來。
“爹爹,您的意思是,咱們府跟文家走得近,將來也會被懷疑?”林茂宏道出心中疑問。
林隆道沉重地歎息了一聲,道:“都是孽債!當初咱們幾家結盟之事,不知怎地被嚴家知道了。因四皇子遭遇不幸,咱們不得不改弦更張,偏偏齊家老小被高梁綁住了手腳。北邊有人趁齊峻南下,派人細作到我朝散布流言,說傳國玉璽在他手裏。這不,連你文伯伯也懷疑上了……”
“文家姑奶奶不是跟他已經和離了……為何還會扯到曦裕先生身上?”林茂宏畢竟年輕,這裏麵的道道,他怎麼也琢磨不透。
林隆道斜睨了兒子一眼,轉身回到案桌後麵的圈椅上坐下。
“話是沒錯,但大內那邊以為他們夫妻翁婿做戲呢?不過也難怪,連外孫都生了,能不懷疑嗎?這不,引齊家那小子到秦淮河上,就是試探一番的。”
“試探?!”林茂宏更加不懂了,“用這個試探?能試出什麼來?”
林隆道盯著他的眼睛:“你猜,他們用什麼引齊峻到河上的?”
林茂宏忙搖頭:“兒子從小被母親管著,從來不到那種地方去。哪會知道,風月場所慣手的伎倆?”
林隆道聽了這話,朝兒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們派人告訴齊峻,說他的一位庶妹,在燕京之亂時,被挾持到南方,後來又被拐誘到畫舫上,淪落風塵了……”
林茂宏一驚,倏地從座上站了起來:“是真的嗎?怎地文家沒發現的?”
林隆道不由失笑:“這話當然作不得數。若真有那事,你麾下的暗衛是吃幹飯的?眼皮底下的事都沒能耐查出來?”
聽了父親的打趣,林茂宏赧然垂下頭。
林隆道繼續道:“出此下策的,無非是想試探試探齊峻真舍下他兒子,還是配合文家父女做戲。”
聽到這裏,林茂宏一頭霧水:“他為何要做戲?”
林隆道長歎一聲:“天下紛亂,各地諸侯並起。占據山東的邵將軍就自立了,齊三將軍陣兵西北,據說如今也失了蹤,咱們南楚金鑾殿坐在簾子後頭的那位,難道不怕齊家自立?!再加上曦裕兄對出仕一事的態度,甚是敷衍……”
“兒子懂了,他們是怕齊文兩家重新聯盟,自立為王,扔下他們祖孫倆?”聽到這裏,林茂宏才算明白,忙一語道破天機。
“沒錯!所以,之前嚴太後托你母親做媒,想將文家姑奶奶許配給她娘家族侄孫。明著看是想留住曦裕兄,實則是想綁住文氏父女,同時斬斷他們跟齊家的聯係。”言到此處,林隆道沉重地歎息了一聲,“既想用他,又要防著他……前日裏進宮,太後娘娘私下召見為父,言詞間就流露過這等意思。為父當時沒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