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岸邊聞曲(2 / 3)

後者被他瞧得莫名其妙,不覺有些怔忡。

把他的舉動瞧在眼中,舒眉也沒深究,繼續問這兩姐妹:“你們可願意隨本殿回故鄉去?”

她的話音剛落,姐妹倆同時朝正前方磕起頭來,連連謝恩。

“合該你們運氣不錯,這一路順江而下,雖說行程不短,好在咱們船隻體容龐大,多搭幾人也沒什麼。想來一年多,你們姐妹由東到西,路上經曆了不少事,每日挑些見聞故事,給大夥講講。咱們也有好幾年沒回南邊來了……”命她們起身後,舒眉交待人給她們安排船艙,過了一會兒,她又想起什麼,問年紀稍大的,“你們姐妹家裏姓什麼?可有名字?”

姐姐回道:“奴家姐妹姓趙,小的時候,爹娘喚奴家‘春分’,妹妹叫‘秋分’。”

舒眉點點頭,答道:“這倒是兩好名字,時刻惦記農時不忘播種。”

幾人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閑話,旁邊小葡萄急了,隻見他湊到母親身前,在她耳邊哀求道:“娘親,咱們在船上的日子還有些天,您好歹讓兒子先問問,她們有沒有那些曲譜。”

舒眉覷了他一眼,嗔道:“瞧把你急得,這不是要一步一步來嘛?怎地就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了?”

小葡萄暗暗吐了吐舌頭,為自己辯解道:“娘親您是不知道,兒子好久沒聽到這曲子,十分懷念……”

小家夥的舉動,讓舒眉有些哭笑不得,心裏不覺有些好笑。

這孩子什麼時候又變成音癡了,他前段時日不是再沉迷在武學之中嗎?

此般朝三暮四的樣子,也不知隨了誰?!

舒眉知道,自己兒子雖然興趣廣泛,各種愛好技藝都會一些,可之前也沒瞧出他在樂理方麵有異稟。因此,她也沒太過在意。

在她的觀念中,啟蒙之前,愛怎麼玩樂由他去,可正式啟蒙,就該收心了。

想到這裏,舒眉一顆心慢慢沉了下來,麵上表情跟著僵硬起來。

“你什麼時候迷上這個的?”舒眉故作鎮定地問道。

小葡萄不覺有異,隨口說道:“兒子隻是覺得那調子好聽,想多聽聽她們彈奏。娘親您不是教兒子——拳不離手,曲不離口嗎?”

“當愛好是可以,也不能沉溺其中,你畢竟還有正業!”舒眉斟酌再三,溫言告誡道。

小葡萄扭到母親身上,哀求道:“您就讓兒子聽她們再唱唱,等兒子學會吹了,給您表演。”

看他講得言之鑿鑿,舒眉十分好奇裏麵到底有什麼蹊蹺,遂準了他的所求。

等趙氏拉開陣仗開唱後,舒眉才發覺自己,差點與這精彩的表演失之交臂了。

姐妹倆應小葡萄的要求,將在岸上時彈奏的曲子,給大眾演過一遍後,舒眉便把兒子打發回自己船艙了。

等主要障礙不在後,舒眉向趙氏姐妹問起,那曲子的來曆。

“你們是從何人處習得的?聽說是京城傳出來的?”為了弄清兒子古怪舉動,舒眉多留了個心眼,問起她們曲子的來曆。

春分秋分姐妹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奴家姐妹從未到過京城,這首曲子也是咱們在琴台賣藝時,一位從北邊來的琴師所教。自從練熟之後,並未演過幾次。好似武昌府地界的人,不愛聽這種來自北邊的調子。”

“那你們昨日怎會在岸邊彈奏?”舒眉隨即問了出來。

春分姑娘福了一禮,解答道:“當初那位琴師說,這種曲子深受京中大戶人家女眷喜歡,奴家姐妹看埠口的大船上升起大帆,知道定是貴人遠行,所以……”說到這裏,春分姑娘自知理虧,羞赧地垂下頭來。

原來,昨日並不是偶遇。這兩姐妹見在大主顧搭船,特意在漢水和長江交界的龜山腳下,來了一招拋磚引玉。

舒眉歎服之餘,不由想起一樁事來。

“既然你們能有針對性的遴選曲目,你們平日彈些什麼?”回過神來後,舒眉問起她們平日的營生。

“奴家姐妹在酒肆時間多一些,酒樓生意不好時,才來江邊碰碰運氣。再有就是,跟著戲班人到周邊鄉鎮裏演出……”春分早就看出,眼前這尊貴的少婦不同凡響,於是,她毫無保留在將自己的生活娓娓道來。

“你們還會唱戲?”舒眉不覺暗暗吃驚。

在她的印象裏,這時空唱戲一般是男子的事,而且由多人組成一個戲幫,有演出皆為群體出動。這兩丫頭不僅年紀小,想不到還有這番造詣,著實難得。

“你們姐妹且唱上一曲,讓我聽聽……”舒眉好整以暇地坐到靠窗邊的軟榻上,對姐妹倆吩咐道。

不一會兒,船艙裏就傳不咿咿呀呀的聲音。

“……曾同鸞鳳衾,共纏交曲頸,三生石上定鴛盟,怎奈風吹雨打萍跡難覓,孤墳迢迢……”

姐姐春分女扮男裝,一副儒生打扮,妹妹秋分妹則青衣裝扮。姐妹倆也不要伴奏,雙方執手對唱起來。

這段讓人柔腸寸斷的唱詞,用無比淒婉的調子唱出,仿佛要在聽者心上刻出一道深痕。

沒人能夠避免,兩姐妹唱到傷心處,不禁嗚咽起來,讓聞者忍不住掩麵拭淚。

舒眉不覺動容。

這些年,她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就算最終跟齊峻分道揚鑣的時候,她也沒流下一滴淚,沒想到,今日在這兩小丫頭唱詞曲調感染下,竟破了功。

一曲唱畢,舒眉深吸了一口氣,平複過自己的心緒後,朝春分打聽道:“你們唱的曲子,叫什麼名字,是何人所作?”

春分收起動作,朝舒眉揖了一禮,恭敬地回道:“稟殿下,奴家的這唱曲名為‘鏡難圓’,據說是一位名叫‘羈飛客’的先生所作。”

“除了你們剛才唱的這首,他可還有別的唱曲?”隻覺意猶未盡,舒眉問起其他作品。

春分點了點頭:“奴家跟妹妹所唱,隻是其中一場的片斷,另外還有七場,殿下這是要一口氣聽完?”

舒眉扭頭望了望窗外,發現天色有些晚上,遂擺了擺手:“今日就算了,明日再繼續吧!總歸還有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