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逢時進來的時候,唐妤連頭都沒抬。
“唐唐。”顧逢時叫了她一聲,伸手輕輕握住她的肩膀。
唐妤抬起眼,看他,眼神迷茫,似乎不太認得他了。
顧逢時心裏一疼,俯下身環住她的肩膀,將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裏抱住。
纖細的手指猶豫了一下,抬起來抱住他的腰,慢慢用力,感覺到小腹處的衣料慢慢濕潤,接著是懷中人輕微的顫抖起來。
他知道,她在哭。
“乖,不哭。”他隻能略顯生澀的安慰了一句。
“我爺爺要死了……”她抽泣著說。
病房裏。
唐家人都在,連從來不曾露麵的方雨悠也來了。
唐諾還小,不懂事,在病房裏吵鬧不休,裴玉鳳和安秋低聲哄著他,怎麼哄都不行。
病床上,唐德忠眉頭微微蹙起,似要轉醒。
唐妤眼神淩厲的看向裴玉鳳懷裏的唐諾,一字一頓:“出去!”
這一刻,她就好像換了個人,身上的氣場全都變了。
裴玉鳳居然覺得害怕,抱著唐諾真的就出去了。
安秋歉意的看向唐妤,對兒子的吵鬧有些羞愧。
唐妤眼神淡淡的收回來,握住爺爺的手。
蒼老的眼瞼慢慢睜開,唐德忠醒了。
“爺爺。”唐妤叫了一聲,死死咬緊自己的下唇。
唐德忠眨了一下眼睛,視線在周圍轉了一圈。
“都來了……”許久不說話,他的聲音沙啞難聽。
“都在。”唐妤說。
“丫頭,別哭。”瞥見唐妤臉上的淚痕,唐德忠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唐妤忍不住,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也不想哭,不想讓爺爺看著難受,可是,可恨!她忍不住!
“逢,逢時呢?”突然,唐德忠叫了顧逢時的名字。
顧逢時就站在唐妤身後,聞言,往下俯了身,說:“爺,我在呢。”
“好好,好照顧,照顧丫頭。”
“我會的。”顧逢時鄭重的點頭。
唐德忠聽了,嘴角動了動,似乎是帶著笑意,然後,就再也沒了聲響——
病房裏都是壓抑的哭聲。
唐妤默默的跪下來,低著頭,肩膀抖動。
顧逢時蹙眉看著她,突然,眼前人影一動,唐妤直接往地上倒下去——
大雨如注,灰暗的天空,窒悶的空氣透著讓人無法喘息的沉重。
黑色的雨傘黑壓壓的一片。
唐妤穿著黑色的連衣裙,手裏捧著唐德忠的遺像,雙目無神的呆站著。
顧逢時站在她身後,黑色西裝,修身提拔。
墓碑上,唐德忠那張臉帶著慈愛的笑意,一雙眼睛似乎還染著顏色。
唐妤抱住相框的手指死死的扣緊,忽然,隻聽後麵有一個人說道:“唐老爺子去了,這唐氏就要靠您做主了。”
這個您,指的是唐業。
爺爺才剛去世,他們就等不及,甚至在葬禮上開始討論這些了嗎?
冷笑陰沉,唐妤猛地轉過身,看著眾人,一字一頓:“你們這是當我不存在了嗎?”
唐妤這話聲音說的不高不低,卻足夠鏗鏘有力。
一張削尖的小臉凍得發白泛著青,但她雙目像是淬了寒冰,小身板直挺挺的,手裏又抱著唐老爺子的遺像,就這麼一站,一說話,那神情姿態竟與唐德忠不謀而合。
饒是站在她身邊的顧逢時聽見這話,都愣了一下,更別提別人。
其實唐妤本不想在這裏立威,沒必要是一方麵,還有另一方麵,她隻是想安安靜靜的送爺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