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心存僥幸,說不定字與字的相遇隻是偶然,隻要付出全部的、必需的努力,就能夠促成它們的,哪怕是一次相遇。於是在某個夏日的黃昏,一隻螢火蟲會飛進我的教室,從一個孩子飛向另一個孩子,從一支筆飛向另一支筆。
如果天空是每一個人的夢想,它顯得那麼遙不可及。然而,鳥兒飛過的一瞬間,天空離我是那麼的近,是那些鳥兒把我的歌唱給天空,是那些鳥兒把天空的微笑帶到我的身旁。
是書籍告訴我們,人不應該僅僅活在一個空間裏,更應該生長在時間裏,就像深山裏的一棵樹,靜靜地站在時間裏。
我靜靜地聽完這位老師的發言,鼻子不能抑製地發酸,晶瑩的淚珠在眼裏轉。其實,很多教師都比校長勇敢,當校長還在斤斤計較沒有多少意義的問題時,很多老師早已和學生結伴遠行了!這就是古典境界,高遠、純真。這就是煙霧繚繞中清晰的方向,這是我們的道路!即便有教師存在令人失望的行為,我們也不能一味指責教師,而必須看到這個高速發展的時代帶給人們的負麵影響。這是物質欲望囂張而精神人格被貶損的時代,或者也可以說是傳媒教導大眾“娛樂至死”的消費主義時代。如果缺乏足夠的定力,現代化的技術啟蒙之後,精神的匱乏和心靈的迷茫就不可避免。即便有這樣的災難發生,也並不是世界的末日,隻要我們還未泯滅尋找精神快樂的勇氣,我們就能被再次注入崇高的生命精神,而這將成為我們人格健全的力量源泉。
教育的古典境界就是這種對文化、對學術執著於心的態度,因為憑借這種態度能夠獲得樸素的、純粹的快樂。其實,這樣的快樂與幸福是真正的學者的不懈追求。崔永元一次在訪談節目中提到他遇到的三種人:一種是他高度認可的“大家”,特點是說老百姓的話,談的都是學術以內的事情,但他能以最通俗的語言表達;一種是所謂的“專家”,他談的也是學術領域的事情,但必須用學術領域的語言,否則他就會漏氣,就會駕馭不住;第三類是“愛好者”,他們的語言是錯亂的,有時用專業語言,有時說老百姓的語言,甚至說著說著發現表達的都不是自己的意思了。今日教育裏難道不是“愛好者”滿天飛嗎?
教育的古典境界就是要保持知識分子獨立的判斷力。不盲從,憑借自己的學識來對事物作出判斷。今天在這個帶有學術研討性質的場合,我鬥膽說這樣一個觀點:現在的教育,無論大中小幼,言必稱創新,創新已經成為了一個最好的標簽。我先表明立場:不反對創新,但這樣迫不及待的創新讓我很懷疑。沒有豐富多彩的生活土壤,就要速成某種成果,比白日夢還可笑,尤其當我聽到某某學校已經探索出了一種全新的創新人才培養模式的時候,我覺得作為教育者應該感到害臊。在昨天的西城課改總結大會上,我提出:看看今天我們所寫的文章,日漸演變成了寫作者、出版單位以及讀者都心知肚明,幾乎是沉默不語的行為藝術,大量重複的文章被不斷發行,同時伴隨的是無人閱讀的尷尬。因為很多文章,連作者本人都不願意去看,這樣的學術研究水平不是很差嗎?要麼是經驗總結,要麼是概念的集合,要麼是不知所雲的文字。表現較好的,也是把研究的問題大多集中在方法和技巧上,並不去觸及學科的深層次問題。最應該讓我們保持警惕的是,我們寫了太多大而空的文章,我們習慣了跳躍式的閱讀方式,我們的課程體係當中,大量充斥的是概論、通論、原理、心得和淺說等,嚴重缺乏第一手資料的掌握。
要想遠離浮躁和盲從,就必須時刻提醒自己和世俗保持一定的距離。這實屬一個很高的要求,保持距離並不意味著學術要自命清高,而是排除過多其他因素的幹擾,從而保證研究的純正。學術的尊嚴在於學者根據事實作出判斷。
教育的古典境界裏還不能缺少寶貴的勇氣。我極為欽佩的一位學者林賢治寫過一篇文章《包圍凱爾泰斯》。當瑞典文學院宣布2002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授予匈牙利小說家凱爾泰斯時,勢利的媒體立刻追蹤而至,聒噪不已,使得這個即使對他的祖國來說也相當陌生的名字,一夜之間傳遍了全世界。麵對殊榮,許多作家都表達了難以遏製的感激之情;相比之下,凱爾泰斯卻是出奇的平靜。這位年逾七十的老人對紛紛前來表示祝賀的人們說道:“這是一場幸福的災難。”他用10年的時間寫了《無形的命運》,花了3年時間出版,這部作品一共花了13年才麵世,一個人有多少個13年?此書出版之後,評論界、媒體沒有人理會他,於是他很沮喪,不再寫作了,轉而翻譯德語文學作品,也讓德國人翻譯了他的作品,這樣才使這篇巨著為世人所知。如果不是德國人的翻譯,就不會有凱爾泰斯的成功,他也不會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曾說:“如果有一天所有的媒體都忘記你了,好,讓他們忘記,你還是要繼續自己的工作。”所謂“包圍凱爾泰斯”,其實就是拒絕外部的拒絕,甘願自我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