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太子都早出晚歸,晚膳後也不像平日裏那樣,要兮禾去書房伺候。鳳兮禾樂得清閑,便在湖邊閣子裏窩著,流蘇見她翻傳奇本子翻得無趣,笑她勞碌命,享不來清福,可她心裏是暗自著急的,段小五還在寧王手上,不知生死。本想著夷山行宮那檔子事裏,寧王多少牽扯點關係,自己便見縫插針,尋個法子把段小五換出來,沒準還能把明月樓也給換了過來,哪想到寧王一點馬腳也不露,太子又快打斬亂麻,忙著彰顯仁厚形象,楞是一丁點兒縫都不給她留。也不怪流蘇說她勞碌命,她不怕事煩事多事棘手,東宮內務外務千頭萬緒,她也能理得得心應手,最怕明知有事,卻隻能擱著,什麼也做不了,幹著急。
這日入夜,依舊是百無聊賴看了幾頁書,抬眼瞅見屋角的承影劍,腦子裏不由閃過那日自己提劍闖西殿,撞見太子摟過舞姬將臉貼她肚腹上的情景,心裏一堵,便不覺問了句:“太子爺都在幹嘛?”
流蘇在一邊研磨香草,也不抬頭,隻笑說:“姑娘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什麼都要我親自去,養你這婢子何用?”兮禾順手抓起柄如意輕拍她。
流蘇也不躲,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功夫,終還是開口說道:
“我白日裏聽了些閑言碎語,給姑娘說說,姑娘聽了可別打罵我。”
“你說便是,我幾時真打罵過你。”
“西殿的靈心來向我討紫草膏,說是漿洗宮女這幾日在冷水裏浸泡得多,凍壞了手。我問她為何漿洗得多,她說……太子爺每日晨起,那中衣和床單都是……汙了的。”
“……”這侍女在兮禾麵前一直都是口無遮攔的,可這兩人窩在閨閣裏,說一個男子的夢遺囧事,實在是有點讓她難為情,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應,又略思索,憋出一句來:“這靈心和靈慧是吃閑飯的嗎?”
流蘇撇嘴,又搖頭,笑道:“姑娘別問我,我可不敢打聽,要不,你親自去問問太子爺?”
話沒說完,就挨了兮禾幾爆栗子。
南曦夜氏皇族在情事方麵的教導,曆來主張堵不如疏,皇子長到十三四歲,便有教習宮女引導初嚐雲雨,十五六歲可有侍妾暖床,將這血氣欲念疏解而不放縱,等到十七成人,迎娶那些個名門貴女之時,便早已通曉情事,即能享閨房之樂床榻之歡,亦能不被女色所惑,入了那****魔障,兒女情長與家國大事各就各位,不至於亂了決策判斷。太子十五從軍,自然是無暇顧及風花雪月的,此番回朝,翻年便滿十七,明妃便依著慣例,挑了兩名出挑的心腹宮女送過來,一喚靈心,一名靈慧,擔當太子寢殿的司寢女官,這司寢一職,可進可退,進則近水樓台,暖床承歡,若入了主子的心眼,沒準將來飛上枝頭;退則仍司其職,打理起居內務,亦無傷大雅,就看這兩婢子的造化了。
兮禾思及這些,自然是有些不痛快的,雖說明知太子遲早要娶親,而且還要娶很多,可這從小處到大的情分,讓她心裏有些小九九:凡是太子跟其他女人的牽扯,她統統不痛快。這廂正在不痛快呢,哪料更添堵的事又找上門來了,門外一陣喧嘩,有聲音在喊:
“姑娘救命!”
兮禾聽得皺眉,她幾時成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了,使流蘇出去問話,卻是西殿的靈心來請求她過去看看,說是靈慧正被杖責,已是皮開肉綻,太子卻不讓停,隻怕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兮禾嘴上雖道,“殿下責罰下人,自有他的道理,豈有我等呱噪之理。”還是利索起身裹了披風,往西殿趕去,若真是把人打死了,明妃娘娘那裏不好說。路上又問靈心,靈慧所犯何事,靈心卻支支吾吾,說不伶俐。
待到了西殿庭中一看,著實嚇了一跳,此時已入冬,幾近降霜落雪的節氣,那趴在條凳上的宮女,卻隻著了單衣,全身從頭至腳濕透,像是剛從水裏撈起來一般,發尖衣角還在滴水,再瞧仔細些,那一滴一滴的水混著血色,身上的衣料嵌進綻開的血肉,早已是慘不忍睹,奄奄一息的沒了**,也沒了掙紮,估計是暈了過去。
施杖的兩個太監見狀,正在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兮禾趕緊向他倆擺手,又使眼色吩咐將人抬下去更衣上藥。又見小福子立在殿門邊,向她招手,便走了上去,見他先扭頭看看殿內,才附耳過來輕聲說道:“方才殿下沐浴,靈慧在湯池子伺候,像似動了什麼歪心思,把殿下給觸怒了。這會子還在氣頭上呢,要不姑娘進去勸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