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鳳兮禾早早來到驛館,等候賀蘭公主出遊,公主卻說,昨日宴飲過度,今早起來身體有些不適,恐怕是出不了門了,她大哥哥一直向往曦京景色,能否請她指引遊覽一番。
鳳兮禾頓時覺得掉進了一個陷阱裏,她當初怎麼就覺得這位公主嬌憨天真了呢,還是說這背後有人在教她?雖說她一內廷女官,陪外男出遊,有些不妥,可又沒有什麼大礙,她本就是遵皇命來陪公主的,雖然公主把這皇命給小改了一下,又改得無傷大雅,公主身體不適,且來日方長,哥哥卻是大婚後就要回西淩的,請你去陪陪他。她可以說不嗎?
當然不能,公主初來便得人心,馬上又是東宮主母,還得仰她鼻息生存呢,自然還是少開罪些好。鳳兮禾忍不住後悔,我昨日怎麼就那般實心眼,一點一點地在她身後教她,怎就沒想使點壞,讓她出點醜呢,看來還是心太善。心太善,受人欺,若這大王子真如傳言那般凶殘好色,要欺負她,承軒知道了會怎樣,她真的沒有信心去想。
賀蘭崢打扮整齊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姑娘站在馬車邊,水藍披風,白狐圍脖,襯得小臉白皙裏泛著紅潤,本是極招人的,可又是一副眉頭緊促,心事重重的模樣,便覺得好笑,又忍住笑,登了馬車。
鳳兮禾卻不知所措了,本來是陪公主出遊,可以同車候著,現在公主變成了王子,這可如何是好,上去吧,有點不妥,且單獨麵對這個心機王子,她也有點發怵,不上去吧,難道要她跟著馬車跑?
“上來!”馬車裏傳來一聲吆喝。
鳳兮禾心一橫,利索地上了馬車。總比在馬車後麵跑斷氣要好。
“我還真有些喜歡你,跟我回西淩好嗎?”不來這麼陡的,兮禾剛坐定,便聽得這話,嚇得差點摔地上。
“可是我自幼便長在曦京,住不慣帳篷,睡不來地鋪。”等驚嚇過後,也就鎮定了,兩人相識不過三日,此前的人生沒有任何交集,哪裏會有什麼情話,不過是唇槍舌戰,試探過招罷了。
“那我就築白玉王庭以待。”
“那般勞民傷財,我豈不罪過。”
賀蘭崢隻笑,沒再接招,半響,他又想是想起了什麼,才說道:“其實,我是知道你的,幼時聽叔公教誨,他說起過你,說你……聰慧。”
“你叔公?我認識嗎?”
“雲都之主,賀蘭玄墨。”原來坊間傳言也不盡是虛,當年鳳家軍兵敗戰死,獨剩了老九鳳玄墨生還,鳳家獲罪,鳳九又因著長公主的庇護而幸免,繼任西北統帥,平定西疆,重創北辰,一時風光無限,本是要作長公主駙馬的,此時卻有人出來揭了他西淩王族的身份,說他出生時遭逢王庭政變而流落在外,被鳳棲老將軍撿回去當了第九子。熙帝乃至真個曦朝都覺得這事有點不是滋味,我們的戰神將軍原來是個敵國的王子,正鬧得沸沸揚揚呢,鳳九在軍中突發宿疾身亡,長公主殉情,至今的西山皇陵,還有八千鸞衛在那裏替長公主守陵呢。不過坊間一直有傳言,說這是金蟬脫殼之計,長公主與鳳九早已雙宿雙飛,在那香雪海往西,萬裏黃沙深處築雲都城而居,隻是,曦朝人從來沒有找到過雲都而已。鳳兮禾按下心中這對神仙伴侶的往事,賀蘭崢一直盯著她呢,遂深吸口氣,笑說道:
“真不巧,他是我九叔,你應該叫我姑姑。”
“在西陵,姑姑也是可以娶的。”
“可在曦朝,姑姑是需要供奉服侍的。”
“那你們曦朝人寫的傳奇本子裏,那個叫楊過的斷臂大蝦,不也娶了他姑姑。”
“那是假的姑姑。”
“你不也是冒牌的。”
“跟你講不清,總之,我不住帳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