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約有十日,張曆夫悠悠地掏出一封調令遞給林嘉南,調令上赫然寫著“調並州法曹參軍狄仁傑入京任大理寺承,從六品上”,而落款已經是半個多月前了。
林嘉南拿著這封調令,一臉茫然,她是想過愈來愈強大,強大到足以替狄仁傑報仇,可是這突如其來的餡餅砸得她有些懵逼。
為什麼會把她調入京城?
當真是覺得她聰穎能幹,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她不這麼認為。從地方到中央是多大的跨越她一清二楚,二十一世紀好歹也是個公務員,見過多少師叔混了大半輩子還是個派出所小民警。
是有人舉薦?那又是誰有這麼大的能耐說服聖上。大理寺的地位雖然不算高,僅為從六品上,卻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職位,負責全國上下大案要案的審判斷罪,其中會牽扯到的明線隱線實在難以預估。
這個時候的朝堂該是暗潮洶湧吧,武則天剛剛當上皇後,勢必要清除異己強大自己的力量。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她一個既沒有背景又沒有來曆的小人物調入京城,意圖究竟是什麼。
啊,她此趟入京分明是在刀尖上行走,稍微不注意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張曆夫看著她變幻莫測的一張臉,半晌才道:“狄大人,你不需要謝旨?”
林嘉南回過神,轉身衝著遠方天際作揖:“臣謝旨隆恩。”對著這樣的人,她連客套都懶得。
張曆夫頓時僵住,所有的動作刹那停止,許久才回過神來,唇邊露出一絲苦笑,時間長了,他竟然忘了被人當麵打臉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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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那日,長史府前停著一輛華麗得足以亮瞎鈦合金狗眼的馬車,林嘉南咽了一口唾沫,覺得這副派頭熟悉得“感人”。
張曆夫也是一愣,卻很快反應過來,自然而然地準備上車,他如今為聖上身邊最紅的三品官吏,被拍馬屁的事情也是見怪不怪了。
誰料,第二次打臉事件就這麼突然出現了。
慕封站得筆直,眨也不眨地望著張曆夫,伸手攔著:“爺說了,這是狄大人的專座,大人你的車在前麵。”
前麵確實停了一輛車,相比這輛,要再小些、窄些、簡陋些、拉車的馬匹也顯得沒精打采,站了這麼一小會就抽搐了好幾次,嘴邊泛著白沫沫。
林嘉南登時對慕封生出無限好感,屁顛屁顛湊上前對張曆夫道:“大人,請。”
張曆夫眼睛橫掃,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林嘉南坦然回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幾乎聽得見火花亂濺的嗞裂聲。
然而,不過一瞬間,張曆夫望著那雙泛著無數亮光的黑瞳,心中如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泛起漣漪無限。
他輕咳一聲,轉身上了前麵那輛馬車。
一路上竹簾晃晃悠悠,不時灌進來一些涼風,林嘉南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杯子裏打轉的茶葉發愣。
狄仁傑的冤屈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李慎態度曖昧,既不能作為朋友又不能當成敵人,這就像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放在身邊,總要提心吊膽哪天會忽然爆炸。
張曆夫更是讓人摸不清頭腦,陰險狠毒,不明白他究竟在心裏打著怎麼樣的算盤。
……
驟然,“嘶——”的一聲長鳴,馬車劇烈顛簸,拉車的白馬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開始拖著馬車四下橫衝直撞。
林嘉南一個踉蹌磕在案幾上,又狠狠地撞上車壁,她死死地摳住壁緣,驚慌地望向車外。
竹簾斷了,趕車的車夫也不見蹤跡,兩旁的樹木飛速後退,眼看著馬匹就要往樹林裏衝。
林嘉南急得大喊一聲:“元芳!”
說時遲那時快,林元芳從馬車後飛身上前,右手一揚,腰帶飛出,像馬索一樣套住車轅,在空中旋轉了一大圈後落在車上。車夫雖然不見了,馬鞭還留在座上,林元芳一把抄過,在空中虛劈一記,兩匹陷入瘋癲狀態的白馬渾身一顫,抬蹄嘎然止步。
出發時,張曆夫要求輕車上路,於是一行隻有五個人,張曆夫帶著一個書童,林嘉南、林元芳,還有一位車夫。
慕封極其鬱悶地負責在後頭照顧行李,比林嘉南晚出發。
當然,林嘉南清楚地知道,張曆夫身邊有個刺客,隻是知道歸知道,那位刺客從來不露臉,安靜得讓人時常忽略有這樣一號人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