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後,掘突和百裏成一行押褒家回京複命。一早鄭伯友就同趙叔帶前往城外等著了。這一行人,由遠及近,掘突看見了自己的父親,趕緊打馬朝前奔走了一段,翻身下馬:“爹?”
“回來了?”鄭伯友點點頭。
“爹怎麼來了……”掘突的問題問了一半,覺得不必再問下去了,褒姒出了那麼大的事,父親怎麼可能還留在鄭國。話已出口,他又咽了下去,問了句,“娘這些天還好吧?”
“差人去接了,過兩天進京。”
“大王呢?”掘突又問道。
“在地牢裏,誰也勸不出來。”鄭伯友歎了口氣,看了一眼趙叔帶。趙叔帶上前說道:“先將犯人押到地牢吧,我去向大王彙報,看看怎麼處理!啟之發回了信函,褒家不正法,鄭國大軍就在晉北不出,如今……大王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
“二叔已經到晉北了?”掘突明知故問道。
鄭伯友點了點頭。
“勝了?”掘突又問道。
鄭伯友照舊是點點頭:“大王下令乘勝追擊,你二叔……止步不前,一定要將褒家就地正法!”
“我真是不懂,二叔和褒後有什麼深仇大怨?”
鄭伯友和趙叔帶麵麵相覷,兩人同時歎了口氣。
“此事怪不得你二叔,”鄭伯友開口說道,“洪德和犬戎互通有無,他調兵前往晉北隻是個幌子,為的是調走秦軍,讓犬戎取道秦嶺進犯我大周!你二叔也是發現了此事之後,才決定不鏟除褒家,不多行一步!”
“什麼?”掘突驚訝地問道,此刻百裏成行至了近前,翻身下馬:“此事褒後不是早就知道嗎?”
“什麼?”掘突和鄭伯友一起看著百裏成。
“此事褒後早就知道了,所以洪德要我去助戰,她明麵上答應了,私下卻叫我守住秦國!褒後早就知道褒大夫會……”百裏成的話說到一半,覺得有些不對,“所以她早就知道自己必死?”
鄭伯友歎了口氣:“隻怕是了!”
“真是不懂這個褒珦!”掘突嗔怒地看了一眼遠處還在囚車裏的褒珦,“褒後不過是被人誤會做了妖妃,他居然如此狠心不認這個女兒。如今大王求他,他也不肯說句軟話,而那個洪德……”他說著冷哼了一聲,“真想……”說著就從手中的劍鞘中將劍抽了出來,發出了“錚”的一聲響。
鄭伯友用手擋住了掘突的劍,手上帶了些力氣將這把劍打了回去:“不要妄自揣度!”
“是!”掘突又看了一眼褒珦。他的囚車離這裏已經很近了,他們說的什麼,談的什麼他都能聽清。他的頭高高昂起,仿佛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願將那顆頭低下去。
趙叔帶看著褒珦有些尷尬,此人這一生就來過兩次鎬京城,第一次是坐牢,第二次還是坐牢。他走到褒珦麵前,作揖說道:“褒大夫!”
“哼……”褒珦冷冰冰地哼了一聲,“還未恭喜趙上卿!”
趙叔帶麵色有些難看:“趙某也隻是為江山社稷略盡綿薄之力。”
“言下之意,倒是我擋了江山社稷?”褒珦問出口,大笑了起來,“我倒是不知,我還有如此能耐,這社稷我想擋就擋了?我褒珦一生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你們要我死便死,哪裏來那麼多廢話?”
“褒後為了江山,付出得太多了!”趙叔帶說道。
“那是誰的江山?”褒珦問道,“我的江山嗎?她是大王的女人,後宮之首,身為一國之後,付出再多,也是應該的!”他一字一頓地說,仍舊昂著頭。天色湛藍,大朵大朵的白雲飄浮在天空,褒珦的身體矗立,像一尊不屈的雕像。掘突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拉了一把趙叔帶:“趙上卿不必再費口舌,我勸了一路,他始終不肯低頭和褒後說句軟話!”
“我褒珦一生幾時向人低過頭?”褒珦冷哼了一聲,“我在鎬京城坐了三年牢,一句怨言不曾有過,一次求饒也未曾說過,今日要死便死,何必說這些有的沒的?自己養出的兒子沒帶好,我認了!”
“自己養出的兒子沒帶好,你認了?自己養出的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吃了這麼多的苦,你看在眼裏就不放在心上?”掘突氣不打一處來,手裏還攥著那把劍,幾次想拔劍而出,都硬生生地忍住了。
“我可沒有那福氣!”褒珦又別過頭去,不再看著掘突。掘突不知道都到了此時此刻,褒珦還在執拗什麼!對這老夥計的脾氣,趙叔帶再清楚不過了,淡淡地說了聲:“押回地牢,聽憑大王處置!”就轉身朝鄭伯友一行走了過去,“我去請示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