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禮,本宮今日前來不要告訴任何人。”褒姒說罷,叫膳夫騰出位置,將膳夫正在做的晚膳接過手來,為周王宮湦備了晚膳、煲了湯,離開時再三叮囑膳夫不要告訴任何人自己來過。膳夫不解地問:“連大王也不說嗎?”
“不必說了。”
“可褒後的一番心意……”
“不必了,你也不必給自己找麻煩,大王也不會問你。”
褒姒這話叫膳夫有些尷尬,東宮失寵是眾人皆知的事,誰都不知道最近的周王是怎麼了,從迷戀女色到不近女色,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褒姒能如此體諒這些下人,叫膳夫覺得不好意思,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麼來回褒姒那番話,道謝似乎不合適,安慰的話自己又沒有立場來說。等這位膳夫緩過神來,褒姒已經走遠了,他隻好背對著褒姒說了聲:“在下明白了。”
膳夫將晚膳端去顯德殿交給殿內的下人,大王還在忙,看來一時半刻不會用餐。膳夫轉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驀地停下,轉過身對下人說道:“還請大王趁熱將這湯喝了,免得涼了。”膳夫這話,叫下人起了疑,這人跟在周王身邊十幾年,深得周王信賴,他對膳夫也十分熟悉,知道這人不是個多話之人,忽然提起湯,湯就必定另有玄機,他進了顯德殿向周王說道:“大王,晚膳來了。”
“先放著吧。”周王宮湦瞥了一眼。
“膳夫說叫大王早些用湯,免得涼了。”下人說道,周王宮湦從一堆卷軸中將目光挪了出來,看著說話的下人眉頭微皺,那下人繼續說道,“這膳夫不是個多話的人,這麼說大概是害怕大王辜負了誰的一番心意?”
周王宮湦覺得煩躁,必定又是後宮裏的某位娘娘去了膳房,他擺了擺手:“不喝!放著吧,等寡人餓了,自然會用。”
“是。”下人應聲退去,周王宮湦繼續看著手中卷軸,將此事忘了。而後再想起才叫人將晚膳端來,想起白日裏膳夫說的那番話,再瞧這湯羹,頓時沒什麼胃口。拿起筷子夾了兩口菜吃下去,周王宮湦心頭一驚,趕緊掀開了湯碗的蓋子,是熬得濃香的魚湯,將魚在鍋中用油兩麵煎熟而後再倒入水,文火慢燉,魚湯會變成奶白的顏色,味道鮮濃,唇齒留香。再配以提味的蔥花,散發出的辛香氣息將人的味蕾打開,與魚湯的醇厚鮮香相得益彰,不論是色澤還是味道都是上乘——隻可惜這湯涼了。
周王宮湦有些後悔自己不聽勸,人家越說什麼他就越不愛做什麼,將好好的湯放涼了。他隻得叫下人把湯拿去熱,湯再次煮沸已經沒有第一道的鮮香了,可也十分好喝。下人瞧著大王喝湯的模樣,忍不住掩嘴笑了:“那膳夫從來就不是個多話之人,不是什麼人都支使得動他。”
“你怎麼不早和寡人說?”周王宮湦有些焦急。
“奴才要是早些說,大王又要責罵奴才了,未必肯將這話聽進去!可現在說起,大王才相信奴才說的是實話!這後宮裏,女人雖多,各個都知道怎麼討大王歡心,可有心的就那麼幾個,叫膳夫送來卻不提自己名字的就更少了!”
“寡人知道!”周王宮湦也不反駁這話。
“大王不去看看她?”
周王宮湦放下了手裏的筷子,歎了口氣:“叫膳房再備些晚膳送去東宮,叫褒後陪寡人用膳!”
“是,奴才這就去!”
周王宮湦到東宮的時候,褒姒已經準備睡了,今日的東宮不比往日,安靜得令人發指。這種落差褒姒看上去並不介意,可心裏卻很慌,人人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那就是周王已經不再愛她了,她像是走入了一團迷霧,看不清楚出路。
想起這些事,褒姒覺得心情很沉重,總是胡思亂想,為了避免自己日複一日地陷入糾結,她便每日早早入睡,今夜也是如此。她朝著寢宮走去,叫下人們將東宮收拾了熄燈,才一個轉身的工夫就聽到門外的人說:“參見大王。”
褒姒以為自己聽錯了,頓住了身子,腰板挺得很直站在那裏,周王宮湦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褒姒始終沒有轉身,直到身後傳來聲音:“怎的?生寡人的氣,所以都不願意轉過來看看寡人了?”
褒姒忽然轉過身,說不出眼中的神色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其中有些興奮,也有些惶恐。她不知道周王宮湦前來是不是又來興師問罪的,褒姒牽強地笑著:“大王怎麼來了?”
“湯放涼了,”周王宮湦在褒姒的耳畔說道,“寡人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