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怯生生地瞥了老爺子一眼，又看看大哥，蔣競昶正給洛洛夾菜，他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大哥一腳，結果蔣晶晶喊了一聲：“二哥踢我幹嗎？”
蔣競羽一愣，急中生智反咬一口：“你踩我了。”
“你腳不伸那麼長我踩得到你嗎？”
“幾歲了，吃飯還吵架。”蔣競昶打斷兩兄妹的鬥嘴。
蔣競羽偷瞄了老爺子一眼，老爺子很氣定神閑地在吃飯，他稍稍鬆一口氣，看陳艾美正低頭喝湯，抬手往她碗裏夾了一隻雞腿說：“別光喝湯啊，你瘦得就隻剩骨架子了。”
陳艾美微微一愣，蔣晶晶立刻接口：“對，我二哥喜歡肉嘟嘟的，他說太瘦了抱起來沒手感，二嫂你得多吃點……”說著夾過去一隻紅燒大蝦。
“你廢話怎麼那麼多呢？”蔣競羽皺著眉頭看蔣晶晶。
艾美看著碗裏堆起來的菜說：“我吃不下這麼多。”
“能吃多少是多少唄。”蔣晶晶鼓勵道。
陳艾美歎了口氣，正要夾起那隻蝦的時候，蔣競羽突然按住她筷子說：“先吃雞腿。”
“幹嗎？”
“你不是說吃不下嗎，那先吃雞腿，吃不掉就把其他的剩著。”蔣競羽固執地說著，蔣晶晶斜了蔣競羽一眼，“二哥你幼稚不幼稚，二嫂吃什麼還要你指定啊。”
陳艾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蔣競羽一腳，疼得他直咬牙。
吃完飯傭人過來上糖水的時候，老爺子突然說：“競昶，跟EMK的合作項目談得怎麼樣了？”
蔣競昶正剝一個橘子給洛洛吃，聽到這句話抬眼看了看老爺子。老爺子雖然說不怎麼出門，現在連公司都很少去了，但是耳聰目明，似乎天下事都在他的指掌之間。
“出了點小問題，下個星期的簽約儀式可能要推遲。”蔣競昶說完，看了陳艾美一眼，艾美才說：“我已經讓人去安排了，記者也都通知了。”
“推遲到什麼時候？”
“……”
“你知道推遲一天，公司要損失多少錢？”老爺子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陳艾美，又轉過去看蔣競昶。
“爸……”蔣競昶放下手裏的橘子。
“我不問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之不能推遲。”
“可是……”
“你閉嘴！”艾美剛要開口，老爺子突然在煙灰缸上敲了敲煙鬥，不是鋼化玻璃估計煙灰缸都碎了。蔣競羽聽得心都突突跳，老爺子這麼多年野山參真沒白吃。
艾美嚇了一跳，手裏的勺子吧嗒一聲掉進碗裏，湯灑到了裙子上。
蔣競羽要說話，卻被陳艾美按住了。
“當初那麼信誓旦旦地讓我把公司交給你，現在就給我弄出這樣的事來，你們以為我老了就耳聾眼瞎什麼都不知道了！”蔣競昶剛要開口，就被老爺子一嗓子吼回去說，“你給我推遲看看！”
老爺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蔣競昶也跟著站起來，正要開口，就見老爺子冷冷看了洛洛一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蔣競昶頓了頓，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艾美看蔣競昶為難，站起身要說話，卻被老爺子吼道：“你也是，自己男人都管不好，整天在外頭鬧出這個那個的……”
“你有什麼氣衝我撒就是了，關大哥跟艾美什麼事！”蔣競羽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身後的椅子被撞了一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洛洛撇撇嘴，臉上眼看就要下雨了。
蔣競羽的脾氣是最像老爺子的，誰都知道這兩個人開火了沒有一個先中槍倒地是停不了火的。
艾美想拉住蔣競羽，卻被他甩開：“是，我是跟杜妍心去開房了怎麼了！”
“你倒是有臉說啊！”老爺子用力搗了一下拐杖，洛洛嚇得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蔣晶晶忙抱住洛洛說“乖，不哭”。蔣競昶低頭看了看兒子，又看看老爺子。
蔣競羽要再說什麼，被艾美猛地一把拽住：“你少添亂。”又向老爺子說：“是，爸爸，我知道了，我會安排如期舉行簽約儀式的，不推遲了。”
蔣老爺子隻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就扭頭朝書房去了。
蔣競羽要衝過去，被蔣競昶使勁兒拉住：“蔣競羽，你還有完沒完了，一天到晚闖禍你還闖出理直氣壯來了！你真心疼你老婆就別一天到晚在外麵鬼混。”
蔣競羽給說得一愣，洛洛已經不敢大聲哭了，隻低聲嗚咽起來。
“你又衝我發什麼火，你自己事情搞不定又怪到我頭上來了，我跟什麼女人睡覺跟你開不開記者會一毛錢關係都沒有，你自己在外麵還不是弄了個……”
“蔣競羽！”陳艾美突然扳過蔣競羽來，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也不是很用力，聲響也不大，但是恰到好處地打斷了蔣競羽的話，蔣競羽像是給一巴掌打醒了，頓了頓，一腳踢開椅子，惱火地說了句：“我走。”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蔣晶晶忙說：“二嫂快跟去看看，別又闖禍了。”
艾美來不及多說，走到門口拿了外套就追出去。蔣競羽正坐進他那輛阿斯頓馬丁裏，艾美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蔣競羽一臉沒好氣地看她說：“幹嗎？”
“回家。”艾美拉好安全帶看了看蔣競羽。
“我說我要回家了嗎？”
“那你先送我回家。”艾美說完就向後靠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睛。
蔣競羽還有一肚子的火沒地方發，但是他看見陳艾美的臉色很差，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艾美睜了睜眼，看見車子是往公寓去的方向，輕輕鬆了口氣。
蔣競羽睡到一半聽見外頭有動靜，翻身坐起來才發現客廳的燈亮著。
他走出去時就看到艾美正扶著椅子站在那裏，像是撞到了，曲著一條腿站在那裏疼得直吸氣。
“怎麼了這是？”蔣競羽走過去把艾美抱起來放到椅子上，艾美手裏還端著一個杯子，“剛才去倒水不留神撞到椅子腳了。”
“我說你笨你還不信，倒個水都能撞到腳。”蔣競昶不耐煩地說著，艾美的腳背紅了一塊。然後他看到桌子上的文件和亮著的台燈，“這麼晚不睡覺你幹嗎呢？”
“發布會的資料還沒弄好，我本來以為會推遲就沒弄，現在要來不及了，隻能趕趕……”
“怎麼老頭子說什麼你都聽，我說什麼你都不聽。”蔣競羽把文件一拍，“走，睡覺。”
“你別鬧，這是正經事……蔣競羽，你快放我下來。”蔣競羽不等艾美把話說完，已經把她橫抱起來往臥室床上一丟，然後抽走一個枕頭說：“你睡這裏，我去睡客廳。”
“我跟你說我還有活沒幹完。”
“我跟你說睡覺！”蔣競羽指著陳艾美一臉沒好氣，“你看看你的黑眼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打你了。”
陳艾美摸了一下臉，有這麼嚴重？
“睡覺。”蔣競羽又命令了一次，才轉身走出臥室。
艾美歎了口氣，仰麵倒在床上。
但是她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幾天後的記者招待會，按理說根本就是開不起來的，但是她剛才跟蔣競昶通了個電話，蔣競昶隻說：“我先去聯係看看對方那邊能不能有別人頂著，不行就先做一方會簽。”
那就要做兩手準備，陳艾美在床上翻過來倒過去地睡不著，突然臥室的門一開，就見蔣競羽站在門口說：“叫你睡覺你煎蛋呢，”把手往門上一撐說，“你再不睡我就在這兒站著看你睡。”
“知道了，出去。”陳艾美掄起一個枕頭丟過去，蔣競羽退了一步，臥室的門就在他麵前合上了。
這還脾氣好呢？
蔣競羽抬手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歎了口氣。
發布會定在蔣氏大廈的會議中心。
場地本來不算小，但是因為來的記者比預想的人數要多，所以擠得滿滿的。
陳艾美在後台轉了兩圈，有些著急地看表。
小助理過來問：“陳小姐，還有十分鍾開始了，要用第一套方案嗎？”
她本來也打算做成一方會簽的，但是EMK那邊的人卻說“不用”。“不用”是什麼意思？艾美本來想問清楚，但是助理說對方直接掛電話了，沒有解釋。
現在他們是被投資方，出錢的那邊才是大爺。
艾美有些惱火，但是又沒有辦法。
NX17這個項目蔣競昶投了很多心血進去，隻不過這個項目蔣老爺子從一開始就不同意。蔣競昶是瞞著他偷偷做到這一步的，老爺子知道以後大發雷霆，差點把蔣競昶的胳膊打折了。
但是賺錢的事沒人會攔著，隻是沒想到眼看就要投入市場的時候資金鏈斷了。
陳艾美本來都覺得沒希望了，但是蔣競昶不知道怎麼那麼神通廣大，找來新的投資商。
艾美也不是不知道EMK，雖然是中國的公司，但集團大得不像話，除了電子金融房地產之外，現在連醫療都要涉足了。雖然有點意外，但人家肯出錢總不是壞事。
不過好事多磨，這都快鐵杵磨成針了。
EMK那方的簽約人在到洛杉磯第二天就出了交通意外，雖然現在是平安無事了，但是用蔣競羽的話來說，拔管也要兩三天吧，你以為神仙啊，拔了管子就能下地活蹦亂跳的。
陳艾美和蔣競昶本來都打算推遲發布會，結果就出了那天的事。
想到這裏艾美頭又疼起來，對著鏡子照了照，雖然是被蔣競羽逼著睡了幾個小時，但就憑這幾天勉強的睡眠，黑眼圈根本消不下去，整張臉都是妝也掩不住的倦容。
“陳小姐，外麵記者開始鬧了。”助理一路跑進來很慌張地說。
“開始吧。”蔣競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說，“就做一方會簽吧。”
“可是……”
“爸爸那邊我來擔著好了，你去安排一下。”蔣競昶拍了拍她的胳膊，邁步走到外頭的長桌旁坐下了。忙有人過來換名牌，有敏感的記者立刻站起來問：“不是雙方簽約嗎？為什麼要換掉EMK的牌子？”
“是啊，到現在也沒有看到EMK有代表過來啊……”
“是不是突然撤銷投資了？”
“NX17這個項目不進行下去了嗎？”
“蔣先生您要不要說點什麼？”
……
場麵一時間有些亂，艾美要上前說話，卻被蔣競昶抬手攔住，扶著話筒說：“隻是因為一點小狀況，所以今天的簽約會先改為一方會簽……”
“為什麼？”
“EMK也覺得NX17這個項目太不安全了嗎？”
“外麵傳言NX17有毒素副作用，可能會引起病人死亡，是真的嗎？”
“這麼不安全的藥品投入市場，真的沒問題嗎？”
“蔣先生，NX17有沒有經過FDA的認證……”
……
陳艾美覺得一陣陣頭疼，會場裏吵得不可開交，正在這個時候，會場的大門開了一下，就見一個人正從門外走進來。他穿著整齊的西裝外套，一隻手上打著吊臂，樣子非常惹眼。
蔣競昶先是愣了一下，而後率先站了起來。
對方也已經朝他點了點頭，跟在那個人身後的還有兩三個人，看架勢不是記者也不是來看熱鬧的。
男人一路穿過人群走到長桌旁，和蔣競昶握了握手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陳艾美不禁一怔，這個人……
“我是EMK集團的代表人。”男人已經轉過身來，向著台下的記者淡淡笑了一笑說，“我叫杜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