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中的食客與掌櫃、夥計皆跑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兩個年輕人以及三具正在慢慢冷卻的屍體。
“他們並未攻擊你,你為何要殺了他們?”那身材高大的年輕人皺眉道。
“酒窩”笑道:“殺人還需要理由嗎?他們襲擊你,又有什麼理由?”
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一怔,道:“他們根本殺不了我。”
“但並非每個人都有你這麼高的武功,在你之前,他們已在短短三天內,殺了七人!”
“為什麼?”高大年輕人失聲道。
“因為霸天城要招募霸天十衛。而不驚堂堂主欲讓他的兒子成為霸天十衛之一。這兒是通向霸天城的主要通道之一,又屬於不驚堂的勢力所及範圍,因此,近些日子,但凡有攜帶兵器者途經這兒,必會被不驚堂的人襲殺!”
高大年輕人頓時臉呈愕然之色,半晌,他方道:“既然不驚堂自成一派,身為堂主之子,又何必去爭逐什麼‘十衛’?”
“酒窩”以奇怪的眼神看著他,道:“這又有何不明白?霸天城乃黑道惟一可與死穀相提並論的幫派,其勢力可謂如日中天,不少幫派皆歸附霸天城,不驚堂應已暗中歸附霸天城,若是堂主之子能進入霸天城,並成為城主的親信,對不驚堂而言,無疑是一件大好事!”
高大年輕人不由默然無語,良久方道:“那霸天城主是否四十開外?”
“酒窩”一怔,隨即大笑道:“你為何要問此事?那霸天城城主可是個大男人!”
高大年輕人卻未笑,他很鄭重地道:“朋友請以實相告。”
“酒窩”止住了笑,道:“他年歲的確大概在四五旬之間——你這人好生古怪!”
高大年輕人竟又問了一句:“他用的是什麼兵器?”
“刀。”這一次“酒窩”答複得很幹脆,他的嘴角浮現了一抹譏嘲的笑意:“是否你也對‘霸天十衛’感興趣,卻遺憾不能投霸天城主所好?”
高大年輕人不置可否地一笑,若有所思。
“酒窩”又道:“若非你太年輕,以你的武功,幾乎讓我懷疑你是‘武林七聖’之一。”
武林七聖乃是龍千千、柳捕風、訾臨淵、須木真、斷霸退隱後崛起的七位倍受尊崇的宗師級高手,人皆盡知,即使初入江湖者,也不例外——
武帝祖誥、高僧苦心、英雄無名、風塵雙俠、日劍月刀!
——至高無上者方能為帝,武帝祖誥的武功修為,已臻通神之境,黑白兩道莫不拜服。隻是他猶如閑雲野鶴,尋常人連見他一麵,也是不可能。
——高僧苦心乃少林掌門師叔,已閉關五年未出。世人已難揣測其武學究竟高至何等境界。
——英雄樓樓主卓無名,乃七聖中後起之秀,名望日漸高升。
——日劍名為蒙悅,月刀名為司狐,但武功高至如他們者,名字便會漸漸為世人淡忘,記下的隻有他們可與日月爭輝的刀與劍。
——風塵雙俠古治、古亂,乃前輩異人,性情奇異,遊戲風塵,行俠天下……
高大年輕人武功雖高,卻自知無法與武林七聖相提並論。對方不過戲謔之言,他也不以為意,不驚堂的三人既然是可殺之人,也不必計較太多,當下他向“酒窩”揖手道:“在下牧野靜風,多謝閣下方才好意提醒,後會有期!”
原來這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正是牧野笛之子牧野靜風,在不應山隨空靈子習修十數年後,牧野靜風於半年前離開不應山,為清除師門逆徒而涉足江湖,卻未有所獲,直至今日遇上此事。
牧野靜風正待離去,卻聽得門外有人森然道:“既然來了,又何必匆匆離去?”聲音詭異至極,讓人聽了頗為不適,顯然可見來者不善。
牧野靜風一震,卻見那“酒窩”神色從容平靜,似乎早已料知此事。
牧野靜風心中忽然一動,道:“他本可以將四名不驚堂弟子一並殺了,卻任其中一人逃脫,莫非……”
心念未了,門口處已出現一人。
站在門口處的是一個臉色蠟黃的五旬男子,身軀顯得很瘦,雖然隔著衣服,但仍然能感覺到衣衫裏邊的嶙峋瘦骨。
但他的腰杆卻挺得很直,一件黑色的長衫幾乎不打一點兒皺,這使他的樣子很像一根挺直的標槍!
他的手中便拿著一杆槍!
槍也是黑色,黑得發亮。也許是浸過的汗水太多了,也許是飲過的鮮血太多了。
但最引人注目的卻不是他手中的槍,而是他的目光。
他的瞳孔總是收縮著,顯得很鋒利,很亮,就像他手中那標槍的槍尖一般!
沒有人會懷疑他手中的槍可以貫穿人心,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目光可以穿透人心。
尋常人被這樣尖銳且極富攻擊性的目光一瞟,定會心生不適之感,就像一個女人被赤裸裸地置於光天化日之下一樣不自在!
現在,這樣的目光便對準了牧野靜風!
“酒窩”對這樣的局麵似乎很滿意,他的臉上有了很深的笑意,這自然又露出了他的酒窩。
如標槍一般的人徑直走了進來。
門口處卻又立即被另外一個人堵上了。
如果說如標槍一般的人腰板挺得太直了的話,那麼這個人的腰幾乎沒有直的時候。
因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有著水蛇一般腰身的女人。她的腰就像春水一般流動不已,身形未動,小蠻腰已傳遞出種種風情。
待到蓮步邁動之際,她那盈盈一握的腰更是一步三折,讓人擔心她會不會一不小心折了腰。
人未至,香風已至,濃豔之氣已至!
她的目光也一樣會讓人不自在,但這種不自在是那臉紅耳熱的不自在!
她的目光就像勾子,勾的是男人的魂魄,媚豔春意從這雙眸子裏絲絲縷縷地飄出,似乎存心要把天下男人一網打盡!
她與“標槍”站在一起,想必誰的目光都將落在她的身上。
而她也實在不算辜負別人的目光。
眉如春山,眼似秋水,紅唇濕潤得嬌豔欲滴,讓人欲吮欲咽,一身薄帛遮不住她玲瓏凸致的美妙曲線,輕風吹過,掀起了她本就敞得夠開的裸腿,一對修長白皙渾圓的大腿便露了出來,膩滑的豐臀閃閃生輝,誘人至極!
她的出現,使人不由自主地會忘記這是一個充滿殺機的地方!
她已注意到牧野靜風。他有一種獨特的山野一般的無羈之魅力,他將剽悍與淡雅奇跡般地結合於一身,這種結合,足以讓任何女人怦然心動!
何況是她?
她是一個很能欣賞男人的女人,她相信牧野靜風是一個能讓女人獲得真正歡樂的男人,無論靈與肉。
因為閱人無數,已很少有什麼男人可以引起她的注意,但牧野靜風顯然就是一個例外!
“酒窩”在牧野靜風身邊輕聲道:“他們二人一個名為驚魂,一個名為驚豔,是不驚堂除堂主之外武功最高的兩個人!”
“酒窩”忽然一笑,道:“你們離開了老巢,隻留下一個堂主做孤家寡人,難道就不擔心出事嗎?”
驚魂、驚豔臉色齊齊一變,但很快便恢複了平靜。
驚豔道:“這位妹子難道不知道不驚堂背後有通天人物嗎?誰敢打不驚堂的主意,無疑是自尋死路!”
“酒窩”對她稱自己為“妹子”並不反駁,顯然真的是女扮男裝!她淡淡一笑,道:“多謝你的提醒,不過我要告訴你,你們不驚堂在我們眼中,本就不值一提,倒是你們所說的通天人物,我們很感興趣!”
驚魂冷笑道:“螳臂擋車,自不量力!今天我便要讓你成為我槍下之鬼!”
驚豔柔聲道:“無論如何,與我們不驚堂作對,最後的結果都隻有一個,那便是死!——”
“死”字甫出,她的手倏然一揚,纏在腰間的綢帶忽然散開,在空中卷起兩朵彩花,朝牧野靜風急襲過來!
她身上的衣衫因為失去了束縛,立時敞開,露出了貼身的緊窄短小的紅褻衣,隱見那峰巒起伏,美不勝收!更兼幽香四溢,足以使任何男人呼吸為之一滯,魂飛而魄散!
牧野靜風沒想到驚豔竟會如此做作,目光掃過令人耳熱心跳之風景,不由一呆!
就這麼一愣神之際,驚豔的綢帶已是勁風割麵,將他的視線擋住了!
牧野靜風猛地清醒過來,正待閃開,卻聽得有細微得幾不可聞的暗器破空之聲!
聲音雖小,但對牧野靜風來說,卻已可以在瞬息之間迅速地判斷出暗器的來向、速度、數目,以及大致的形狀!
暗器隻怕是所有武學中花樣最多的一種了。
而空靈子卻將天下諸般暗器的手法融為一體,從諸般暗器手法中提煉出已臻返樸歸真之境的武學,又融合了四川唐家暗器的靈巧、東海塢堡暗器的狠辣、江南蔡氏堂暗器的多變,可謂是登峰造極!
牧野靜風一聽便知對方的暗器為細小的錐狀物,數目在六七枚之間,現在看似排作兩行分取上下兩路,其實真正的殺著尚未顯實!
這些判斷,他都是在不及眨眼的一瞬間完成的。
未作絲毫猶豫,他的身軀突然如風中柳絮般飄了起來,身姿之灑脫從容,讓人歎為觀止!
牧野靜風所學之六術中,最擅長的就是劍與輕身功力。
這一次,可謂是初試牛刀!
他的身形以匪夷所思的角度和速度穿掠閃幻,令人目眩神迷!
更讓人吃驚的是他所閃避挪掠的方向,似乎恰好是迎向那六枚暗器的!
莫非他真的被迷了眼不成?
“酒窩”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安。
倏地,驚豔的六枚暗器行至半途,其方向突然齊齊一變!
這才是她最後的殺著!
但此時她所發出的暗器對牧野靜風已構不成任何威脅,因為牧野靜風本來看似要被暗器打中,但在六枚暗器突然變向之後,恰好可以悉數將它們安然閃過!
也就是說在驚豔暗器變化之前,對方早已極其準確地判斷了她的變化!
驚豔一招失手,大吃一驚,這本是她慣用的一手,不少人被她的美豔軀體所分神,加上她暗器手法亦是精絕無比,常常使對方未能回過神來,已遭了她的毒手!
不敢怠慢,驚豔的綢帶如靈蛇般向身在空中的牧野靜風標射而出,竟將空氣擊得“劈啪”作響,可見其疾其勁!
牧野靜風自然毫不畏怯,右掌一沉,便向綢帶抓去!
“嘶”的一聲,驚豔右腕一震之下,綢帶突然裂作五份,分作五個方向向牧野靜風電射而出,直取其五處大穴!
牧野靜風沒有料到驚豔的綢帶還有如此變化,雖然抓住了其中的二份,但同時他的右腿“血海穴”已被掃中!
右腿感覺一麻,竟已無法動彈!
他的身形不由一滯!幾乎就在同時,驚豔內力一吐,綢帶中突然迸射出數枚銀針,破空而出!
牧野靜風又驚又怒,一聲暴喝,反手一帶,綢帶被他扯得筆直,驚豔的身軀也飛了起來!
牧野靜風疾運“混沌無元”,無形勁氣從他身體的每一個部分迸射而出,他的衣衫無風自鼓,獵獵飛揚!
數枚銀針在離他的身軀尚有數尺之距的時候,被他的無形真力一阻,立即直墜而落!
驚豔此時已掠至牧野靜風的上空,一聲蕩笑,她身上本就遮不了多少風光的衣衫突然離開她的身體,向牧野靜風當頭罩下!
牧野靜風此時正好用體內真力衝開右腿被封住的“血海穴”,忽覺一陣幽香撲鼻,驚豔的羅裳已如一片輕雲罩在他的身上!
牧野靜風暗叫不妙,出掌如風,已在瞬息間縱橫穿射如刀!
“嘶嘶”之聲不絕於耳,那是驚豔的衣衫被劃作絲絲縷縷的聲音。
倏地,牧野靜風的右掌反撐之時忽有異樣之感,一種溫軟柔膩之物被他撐個正著!
如果此時牧野靜風內力一吐,驚豔定會血濺當場!
但牧野靜風卻覺右臂一麻,如遭電擊,猛地向回縮來!
幾乎就在同時,驚豔已飛身從背後貼上,修長的四肢如八爪魚般纏住牧野靜風的身體!
這正是她一慣常用的伎倆,就是要利用她有魔鬼般誘惑力的身體給對方造成無形的心理壓力,然後讓對方在熱血賁張的激情中死去!
這一招她可謂是屢試不爽!
溫熱而柔若無骨的嬌軀緊貼於牧野靜風身上,使他一時腦子一片空白,竟不知如何是好!
驚豔一翻腕,寒光一閃,一把柳葉般的短刀已赫然在手,閃電般直刺牧野靜風腹部!
冰涼的刀刃使牧野靜風一下子清醒過來,他沉喝一聲,身體突然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形,同時帶著驚豔一起長身掠起,身軀扭旋如風!
短刀不知什麼時候已脫手而飛!
而牧野靜風的雙手已絞住了驚豔的雙手!他再一使力,“哢嚓”一聲,驚豔的左手已生生折斷!
驚豔也的確硬朗,折骨斷臂之痛竟也被她忍下了,銀牙緊咬之際,玉腿倒卷,已向牧野靜風膝頭踢去!
牧野靜風並不在意,準備與對方硬接!他堅信定是對方的腿先廢!
但驚豔的腳尖突然一繃,“錚”的一聲輕響,一把薄如蟬翼般的刀尖從她靴底彈出!
“嘶”的一聲,牧野靜風的腿部被劃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鮮血湧出,一下子將他的一條腿浸得透紅!
驚豔全身上下竟無一處不可殺人!
牧野靜風隻覺右腿有些涼意,低頭一看,才知受了傷,因為對方的刀太薄,加上又極其的鋒利,所以雖然傷得不淺,卻並不如何地疼痛!
牧野靜風大怒!他感到驚豔的武功並不十分高明,沒想到自己與這樣的角色對陣,居然也會受傷!
一聲暴喝:“拳法無邊!”
無數凜烈勁暴之拳影霍然攻出,強烈已極的拳風充斥了酒樓的每一個角落,滿屋子的東西一時如同遭到了龍旋風般飛舞飄零!
掌風如狂風暴湧,似可席卷一切!
驚豔神色終於變了,她發現牧野靜風的武功比她所想象的還要高明許多!
在對方密如連珠鋪天蓋地般的掌影中,驚豔快逾石火的一閃,身影掠走宛如一抹有形無質的幽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