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初凝直誇我的酒量好,喝了那麼一大碗的酒竟還能這般精神,我隻是笑笑,沒有多說。

其實我的酒量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是一喝就上頭,隻是每次一喝酒,我的心絞痛就會犯,這心口一痛,人反倒又清醒了,旁人不知道,便以為我是酒量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事情,我都不大願意解釋,或許是個性使然,又或許是覺得沒意思。

每到這種時候,我就會特別想念塵藥,在我僅有的記憶裏,他算得上是最了解我的人。

可他突然的離去,叫我彷徨,有的時候,我甚至是有些恨他的。

明日便是我正式舞劍的日子了,初凝和蘇亞似乎對我一萬個放心,問題是,他們一放心,我反倒不能安心了。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時分,我找了個借口,早早便回房了,等到入夜,才偷偷溜了出來。

在臨月閣的後方不遠處有一座廢棄的花園,花園中央有一處圓形空地,與我平日練舞所用的舞台大小相仿,我白天已經打聽過,那裏是皇宮禁地,一般沒人會進去,用來練舞再好不過了。

隻是,站到空曠幽深的花園中央的時候,我突然又不想跳了,巾幗安陣舞是根據淩國的沙場點兵歌所做。沙場點兵歌的三段曲,一段比一段緊張,一段比一段有力,伴隨著三段曲節奏的變化,安陣舞的舞步也將由一開始的輕快漸漸轉為沉重,隻待那軍令一下,三鼓並進之時,將手中綾緞換作是遊蛇利劍,這舞劍的重頭戲便來了。

這是最重要的一段舞,也是全程最不好把握的一段舞,按照蘇亞所說,劍鋒所指,講究的是蓄勢而發,英勇豪邁,用力時要恰到好處,既不可過猛,更不能過軟。

過猛則隻見戾氣,不見豪氣;過軟,則容易使動作流於形式,失去靈魂。

我記得所有的動作,唯一擔心就是把握不了蘇亞口中那恰到好處的力度。

月色朦朧,漆黑幽靜的夜,空無一人的荒地,零星殘敗的建設,呼嘯刺骨的寒風,還有周圍濃密妖冶的花叢,一團團窸窣搖晃的幻影,仿佛下一秒便要從那叢裏鑽出來,露出張牙舞爪的模樣……

我輕輕閉上眼睛,長長的一個呼吸以後,舉起劍的那一刻,所有的恐懼一下子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安定與坦然。

我喜歡這種感覺,平靜,安詳,心無雜念。

落花時節,晚風拂過,花落如雨,我持劍而舞,裙裾飛揚間,腦海竟然閃過白日裏那張嚴肅俊逸的臉。

堂堂淩國國君,九五之尊,天下霸主,與我能有何關係?

我皺了皺眉,手中速度加快,極力想要控製自己不去想,可越是如此,腦海裏那張臉反而越發的明朗起來,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甚至隻是嘴角的一個輕揚,反反複複,竟在這舞劍的空隙裏如幻影神燈一般從我的腦海裏一一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