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在賭,賭張揚的惜才愛義,賭張揚的感動和不忍,賭張揚是個胸懷寬廣值得敬重的對手。
他這單膝一跪,就遷的大腿根處痛楚難忍,創傷處滲著血,渾身冒著汗。但他一動不動,就如一尊跪像一般。
西涼軍軒然大波,一個個不忿地吼著叫著,更有人直接要奔過來攙扶高順,但都被高順威嚴的眼神逼得直直倒退回去。
郎平更是泣不成聲地嘶喊道:“將軍啦,郎平不值得你這一跪啊!郎平不成器,害的將軍大計毀於一旦,這次回去更是要連累的將軍翻身無望,郎平羞死難當啊!”
高順頭也不抬,但是郎平的嘶啞的哭訴,還是讓他臥鬆般的身軀一顫,嘴唇哆嗦了幾下,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
“將軍清白威嚴,驍勇有智,衷心仁義。不飲酒,不受饋,對待部屬如同家人兄弟一般,呂布帳下哪個比得過將軍!將軍任勞任怨,甘受小人誣陷欺辱,屢次衷鑒良言被當成耳旁風。操練出來的陷陣營也被剝奪離身,時常皆魏續把持,失利才想起將軍。將軍統軍良才,運籌良帥,卻半數時光都被拘於夥房馬廄……將軍如此才幹,如此忠誠,卻被如此輕視辱沒,不光是郎平,軍中哪個有良心的兄弟不替將軍憤恨?!這次將軍更是無端遭謗,剛隨大軍襲了軒轅關,立下不薄之功,卻被滯留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百裏荒野劫勞什子的糧道,而郝萌侯成那廝卻縱兵各處,歡*淫享樂!郝萌身死,侯成屢次慘敗而歸,卻竟還敢對將軍大放厥詞,橫顏相對……將軍你怎麼就如此能忍啦!你也是堂堂男兒啊……”
聽著郎平痛心疾首如泣如訴的悲訴,剛才所有哄鬧的西涼軍一個個都默默地安靜下來,從他們淒然不平的表情、正在燃燒的目光、欺負越來越快的胸膛來推測,張揚就知道郎平的痛斥深深地打動了每一個人,高順的確是遭遇了太多不公的待遇。
平日裏在軍中不好表現,但是如今他們卻是孤軍在外,除了戰友就是對手,除了生還就是死亡,軍法?上司?見鬼去吧,老子要發泄了!
郎平的話頓時觸動了這些粗漢子心底最薄弱的不忿,拂了他們最起碼越是最後一道逆鱗——男兒寧可站著死,也絕不可人格被欺辱!高順是他們敬愛的將軍,他竟然被奸險的同僚、被昏聵自負的上司常年累月如此欺辱,高順能忍那叫顧全大局,那叫深明大義。
但是他們都是苦哈哈,是死了都沒人收屍的可憐漢,他們最卑微,但是一旦發起怒來也是最可怕的。他們一無所有,大不了橫豎一個死,****了他們,不管是皇帝還是相國,他們都敢掄起刀槍把你腦袋擰掉。顧全大局,深明大義,不是他們該考慮的問題,他們就是要最卑微,也是最自尊地活著。平日裏是個官兒都能呼來喚去的大頭兵,一旦激起了他們最原始的憤怒,他們才懶得跟你理論,先殺了出了氣泄了火再說,後果嘛,時候再說!所以,他們一旦憤怒,可以不顧後果地毀滅一切!這就是卑微小人物的可怕之處!
高順不隻是跪倒深深觸了他大腿根處的傷口,還是郎平句句屬實的悲呼觸碰到了他心底那密密麻麻從不願觸碰的傷疤,他那如山似嶽的魁偉身軀竟無聲地顫抖起來,同時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臉頰“啪啪”地打落在地麵上,然後迅速被凍成了冰晶。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雷動,然後傳來馬兒此起彼伏的嘶鳴和人群戲謔嘶聲的吆喝呼嘯,所有人一驚,尋聲望去,卻是前麵一個狼狽不堪的將領領著軍馬奔逃,後麵是漫無邊際的騎兵貓戲老鼠般、不緊不慢地追著。
當有士兵興奮地跳起來指著人潮驚喜喊道:“那是波統領!我們的大軍回來了!”
“我看見黑統領了!你看他馬上駝的是什麼!那是一個女人!”
“那個頭頭,馬上不也馱著一個麼?……我記得了,他是侯成,在潁川城下麵沒敢跟我們大小姐支招就跑路的那個廢蛋!你看他那熊樣,就算不是大小姐出手,他們也贏不了!”
而老黑波秀策馬狂奔,帶著所有人揮舞著武器呼喝道:“喔喔喔——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帶著吳家堡人馬和張揚的人馬一起呼叫起來。而西涼軍看著侯成馱著一個被捆綁的結實衣衫不整的女子狼狽逃來的侯成軍馬,一個個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