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陽餘暉淡淡地普灑在紅磚綠瓦或者那眼色鮮豔的樓閣飛簷之上,給眼前這一片繁盛的小鎮晚景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行走著,身前身後是一張張或蒼邁、或風雅、或清新、或世故的臉龐。
車馬粼粼,人流如織,不遠處隱隱傳來商販頗具穿透力的吆喝聲,偶爾還有一聲馬嘶長鳴,讓人猶如置身於一幅色彩斑斕的豐富畫卷之中,停下腳步,眼望著血紅的殘陽,滿是絢麗的色彩,獨內心空曠與蒼涼。
一身藏藍色長袍恰到好處的將偉岸的身軀包裹,一條黑色寬腰帶束緊腰身。烏黑的頭發高高束起,恣意的垂在腦後。五官輪廓分明,溫文爾雅,卻是一副如玉公子的模樣。
此人正是隨父回鄉的梁煜軒,少了之前的頹敗,這會兒瞧著是精神些,卻也多了幾分沉默,多了些淡淡的哀愁。
安然行走於街道之間,漫無目的,竟不知道此行該做些什麼!
天氣慢慢涼下來,也正是眾人出門遊玩之時。
街心茶棚尤為熱鬧,梁煜軒望了望,閑步慢跺,走了進去。
還是那位說書的老者,三年了,竟未顯老,此時正在台上講得眉飛色舞。
梁煜軒撿了老位置坐下,要了一壺小茶,認真聽起來。
“十八年,那貓換走的小公子竟然找上門來,為母報仇。竟然勾搭了自己的親生妹妹,這恩怨該如何了結,且聽我慢慢道來。”
???
激揚的話語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知道講了些什麼。周邊人拍手叫好時,梁煜軒便木訥的鼓掌,眼神時不時往門外瞟,滿心期待,卻又十分害怕。
直到絡繹不絕的人走進門,卻沒見到那熟悉的身影。心裏落空,淪為失望。
梁煜軒低頭苦笑,端起桌上的茶杯,一幹而淨。
“客官,裏麵請!”
嘈雜的大堂,響起了小二洪亮的叫喊聲。
門外一白衫女子跨步走進來,清新如同雨中搖曳的荷花。然而此時卻沒有人轉過頭,台上演繹得正是精彩之處,心早已被帶走。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黃鸝鳥般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梁煜軒忽的抬起頭,愣住了,呆呆看著麵前的人,講不出一句話。
“大少爺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悶茶?若是想要解愁,隔壁不是有酒家嗎?”
悅耳的聲音來源竟是寶兒,見她微笑著坐下,一點沒有不自在。仿佛二人之間的誤會從未發生,隻是那淡淡疏遠的語氣,深刻的提醒著一直處於自責中的人。
小二機靈的端來茶水為寶兒斟上,後者微笑著點點頭。那份禮貌,讓人不由的覺得親近。
“你來晚了!”梁煜軒仍是不住的苦笑,日思夜想的人兒,竟這般出現在麵前。這是多麼殘忍的事,躲開了她這麼久,就這般打破了。
寶兒一愣,轉念一想,較於三年前,是晚了些,這會兒台上的戲都演到尾聲了。沒想到他竟然記得這般清楚,可是那又怎麼樣!有些事錯過了便回不去了。
人生就是這樣,隻有一次,沒有選擇。
“一切都晚了,不是嗎?”
梁煜軒握緊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剛剛被小二斟滿的茶水,灑了出來,濕了手,流到幹淨的桌麵上。
微微揚起嘴角,努力使自己看起來不在意,“三娘快要臨盆了,這便跟著爹一道回來看看。聽說,你的福寶園又開起來了,恭喜了,就知道你那小腦袋瓜裏裝了無窮無盡的點子。生意很好吧!倒是羨慕我了,自從你走後,鋪子裏就???”
“大少爺這般有閑心與我敘舊嗎?”寶兒笑著打斷了。
再多的解釋,都化作泡影,隻能道出這句幹澀的話語。
“你還好嗎?”
“挺好的!”寶兒裝作不經意轉頭看向台上,隨著眾人,拍手鼓掌。
氣氛十分平靜,完全不似之前腦海中想的那般尖銳。原來自己在寶兒心中一點位置都沒有,哪怕是怨恨!
一陣沉默,再沒講一句話,仿佛就是兩個不認識的人共同坐了這張桌子。
忽然,寶兒站起,微笑著對梁煜軒說道:“我要走了,再會!”
梁煜軒趕忙站起身,拉住寶兒的手腕,一臉的苦澀,“別!再坐一會兒好嗎!聽我講兩句話,現在不說,我怕再沒機會說了。”
眼中似乎蘊含著淚水,如此懇求的話語,讓寶兒心頓時軟了。不由自主的坐了下來,麵上滿是同情。
就是這樣同情的表情,讓梁煜軒心更加痛。卻隻能極力控製,隻怕今日一別的後,再不能與她這般安然的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