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見狀中情甚可惡,且將來審問道:“束氏原與翁有奸否?”束棠道:“並無。”包公道:“既與翁無奸,今翁已死,何求再改嫁?”束棠道:“禽獸之門,惡人之子,不願與之結親,故敢懇求改嫁。”包公道:“金娘在束氏房中睡,房門必閉,是誰開門?”束棠道:“那晏賊已躲房中在先。”包公道:“晏賊意在要奸誰?”束棠道:“不知。”束氏道:“彼意在我,誤及於女。”包公道:“你二人相伴,何不喊叫起來?”束氏道:“小妾怕羞,且不及我,何故喊起?”包公終不信,將束氏夾起道:“必你先與翁有奸,那一夜你睡姑床,姑睡你床,故陷翁於錯誤。”束氏受刑不過,乃從直招認。包公道:“你與翁通奸,罪本該死。你叫姑伴睡,又自躲開,陷翁於誤,陷姑於死,皆由於你。死有餘辜。”

本秋將束氏處決,又移文去拆毀晏誰賓之宅,以其地開瀦水池,意晏賊之肉犬豕不屑食之。

第八十一則兔戴帽

話說武昌府江夏縣民鄭日新,與表弟馬泰自幼相善。新常往孝感販布,後泰與同往一次,甚是獲利。次年正月二十日,各帶紋銀二百餘兩,辭家而去,三日到陽邏驛。新道:“你我同往孝感城中,一時難收多貨,恐誤日久。莫若二人分行,你往新裏,我去城中何如?”泰說:“此言正合我意。”入店買酒,李昭乃相熟店主,見二人來,慌忙迎接,即擺酒來款待,勸道:“新年酒多飲幾杯,一年一次。”二人皆醉,力辭方止,取銀還昭,昭亦再三推讓,勉強收下。三人揖別,新往城中去訖。臨別囑泰道:

“隨數收得布匹,陸續發夫挑入城來。”泰應諾別去。行不五裏,酒醉腳軟,坐定暫息,不覺睡倒。正是:醉夢不知天早晚,起來但見日沉西。忙趕路行五裏,地名叫做南脊,前無村,後無店,心中慌張。此地有吳玉者,素慣謀財,以牧牛為名,泰偶遇之。

玉道:“客官,天將晚矣,尚不歇宿?近來此地不比舊時,前去十裏,孤野山岡,恐有小人。”泰心已慌,又被吳玉以三言四語說得越不敢行,乃問玉道:“你家住何地?”“前麵沅口就是。”泰道:“既然不遠,敢借府上歇宿一宵,明日早,即當厚謝。”玉佯辭道:“我家又非客店酒館,安肯留人歇宿?我家床鋪不便,憑你前行亦好,後轉亦好,我家決住不得。”泰道:“我知宅上非客店,但念我出外辛苦,亦是陰騭。”再三懇求。玉佯轉道:“我見你是忠厚的人,既如此說,我收了牛與你同回。”二人回至家中,玉謂妻龔氏道:“今日有一客官,因夜來我家借宿,可備酒來吃。”母與龔氏久惡見玉幹此事,見泰來甚是不悅。泰不知,以為怒己,乃緩詞慰道:“小娘休惱,我自當厚謝。”龔氏睨視把門一丟,泰竟不知其故。俄而玉妻出,乃召入泰來,其妻隻得擺設厚席,玉再三勸飲,泰先酒才醒,又不能卻玉之情,連飲數杯甚醉。玉又以大杯強勸二甌。泰不知杯中下有蒙藥在內,飲後昏昏不知人事。玉送入屋後山房安歇。候更深人靜,將泰背至左旁源口,又將泰本身衣服裹一大石背起,推人蔭塘,而泰之財寶盡得之矣。其所害者非止一人,所為非止一次也。

日新到孝感二三日,貨已收二分,並未見泰發貨至。又等過十日,日新自往新裏街去看泰。到牙人楊清家,清道:“今年何故來遲?”新愕然道:“我表弟久已來你家收布,我在城中等他,如何久不發布來?”清道:“你那表弟並未曾到。”新道:“我表弟馬泰,舊年也在你家,何推不知?”清道:“他幾時來?”新道:

“二十二日同到陽邏驛分行。”滿店之人皆說沒有。新心中疑惑,又去問別的牙家,皆無。是夜,清備酒接風,眾皆歡飲,新悶悶不悅。眾人道:“想彼或往別處收買貨去,不然,人豈會不見。”

新想:他別處皆生,有何處去得?隻宿過一晚,次早往陽邏驛李昭店問,亦道自二十二日別後未轉。乃自忖道:或途中被人打搶?新一路探問,皆說今新年並未見打死人。又轉新裏街問店中眾客是幾時到,都說是二月到的。新乃心中想道:此必牙家見他銀多身孤,利財謀害,亦未見得。新謂清道:“我表弟帶銀二百兩來你家收布,必是你謀財害命。遍問途中並無打搶。設若途中被人打死,必有屍在,怎的活活的一個人哪裏去了?”清道:“我家滿店客人,如何幹得此事!”新道:“你家店中客人都是二月到的,我那表弟是正月裏來的,故受你害。”清道:“既有客到,鄰裏豈無人見?街心謀人,豈無人知?你平白黑心說此大冤。”二人爭論,因而相打。新寫信雇一人馳報家中。次日具狀告縣。

孝感知縣張時泰準狀行牌。次日楊清亦是訴狀。縣主遂行牌拘集一幹人犯齊赴台前聽審。縣主問:“日新你告楊清謀死馬泰,有何影響?”新道:“奸計多端,彌縫自密,豈露蹤影?乞爺嚴究自明。”清道:“日新此言皆天昏地黑,瞞心昧己,馬泰並未來我家,若見他一麵,甘心就死。此必是日新謀死,佯告小的,以掩自己。”新道:“小人分別在李昭店買酒吃過,各往東西。”縣主便問李昭,昭道:“是日到店買酒,小的以他新年初到,照例設酒,飲後辭別,一東一西。怎敢胡言。”清道:“小的家中客人甚多,他進小的家中,豈無人見?本店有客伴可問,東西有鄰裏可察。”縣主即各拘來問道:“你們見馬泰到楊清店否?”客伴皆道不見。新道:“鄰裏皆你相知,彼縱曉得亦不肯說,客伴皆是二月到的,馬泰乃正月到他家裏。他們哪裏得知?大抵馬泰一人先到,楊清方起此不良之心。乞爺法斷償命。”縣主見鄰裏、客人各皆推阻,勒清招認。清本無辜,豈肯招認?縣主喝令將清重責三十,不認,又令夾起,受刑不過,乃亂招承。縣主道:“既招謀害,屍在何處?原銀在否?”清道:“實未謀他,因爺爺苦刑,當受不起,隻得屈招。”縣主大怒,又令夾起,即刻昏迷,久而方醒。自思:“不招亦是死,不若暫且招承,他日或有明白。遂招道:“屍丟長江,銀已用盡。”縣主見他招承停當,即釘長枷,斬罪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