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如果沒有意外
“老爺，大喜！”屋子裏發出一聲充滿了對新生命誕生的喜悅的聲音。
門外一個穿著並不華麗的中年男子仿佛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笑著道：“是男是女？”
他卻是不方便進去。
“老爺，是男孩！”產婆的聲音傳來，“母子平安！”
盡管已經從產婆的音調中聽出“母子平安”的信息，但是猜出來跟直接聽到可不是一個概念。
不過，這種喜悅卻維持不了多久，轉而中年男子的臉就垮了下來：“唉，最近流年不利啊，不僅鬧災荒，而且還打仗。”
歎息著，又不禁繼續歎息。
“又增加了一個孩子，這可怎麼辦啊？”話裏卻絲毫沒有新生命誕生應有的喜悅，有的隻是無盡的煩惱。
“老爺，你不來看看小家夥麼？”
中年男子自嘲一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有我這麼寒酸的‘老爺’嗎？”
在這個戰爭與落後的國家，他這個普通小秀才都是“老爺”了。
自嘲歸自嘲，孩子還要去探望的。
“源兒，桂兒，來看看你們的弟弟！”中年男子向屋外喊了一聲，躲在門外的兩個小男孩便走了進來，粉雕玉琢的，倒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在兩個小男孩頭上分別摸了一下，自嘲更重：“生的好看又怎樣，文文弱弱的，有什麼用？”
將兩個男孩抱起，分別挎在兩肩，便向著產房走去。
說是產房，其實便是中年男子和孩子母親的房間，望著熟悉的布置，中年男子覺得有些恍惚。
他剛才多麼的擔心啊，以至於那麼一段時間卻仿佛一年那麼長。
他無法想象如果孩子他娘去世了的情形，他還能夠撐得起這個家麼？
“孩子他爹！”躺在床上的美麗婦人顯得很是虛弱，輕聲道，在這個房間中卻顯得很有穿透力。
“夫人！”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夫人身旁，握住夫人粗糙的手掌，有些心疼。
“都叫你不要生了。”短短的一句責怪卻沒有一點責怪的意味，倒是充滿了自責。
“沒關係，你知道我最喜歡孩子了。”婦人輕聲一笑，顯得有些勉強，“來，看看我們的孩子。”
婦人示意產婆將手中抱著的孩子遞給中年男子，輕聲道：“輕點。”
似乎是不想說的太大聲，吵到了虛弱的美麗婦人。
接過用小被子包住的嬰兒，中年男子眉宇間有些喜意，卻看到嬰兒眼睛極為靈動的看著他，仿佛在想：“這就是我的爸爸嗎？”
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嬰兒的臉頰，卻是極為輕柔。
“小家夥挺機靈嘛？”輕易便看出小家夥眼中對外界事物的好奇。
這時，小家夥卻伸出粉嫩的小手抓住父親的胡須，一拉一扯，連帶著中年男子的下巴也一顫一顫的。
中年男子痛呼一聲，輕輕將手放在小家夥的小手上，準備輕輕將至掰開，卻不想小家夥感覺到他掌心的粗糙，直接將手撤離了。
卻見這小家夥將頭撇開，小手也放在被子裏藏好了，似不要這粗糙的大手碰觸一般。
這粗糙大手碰上粉嫩小手，讓小家夥感到一陣輕微的疼痛。
“哈哈，連這小家夥都嫌棄我這個農人。”看著粗糙的掌心，仿佛看到了歲月的痕跡。
美麗婦人見狀，輕聲道：“這倒不算什麼，以後他會知道你的艱辛的。”
“嗯，看我以後不拿胡茬紮他？”中年男子微笑，“小家夥也敢嫌棄我了。”
“我卻是不希望這小家夥也像我們一樣。”美麗婦人說著，張開了手掌，像是在展示著什麼，可也像是在自卑、自嘲。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希望這小家夥能夠錦衣玉食，可惜了。”中年男子有些自責，卻不是太多，歲月已經讓他明白了許多道理，他似乎已經認命了。
這時，小家夥好似通靈一般，竟哭了起來，哭聲清脆不減悲傷，若非此時是嬰兒，且對於新的父母極為在意，以他的心智，豈會哭泣？
這時，中年男子卻道：“隻是這饑荒能否挺得過去？”
說著，還哀歎了一聲。
美麗婦人安慰道：“別太擔心，隻要我們努力的話，沒什麼不能熬過去的。”
中年男子敏銳的注意到了一個詞語——“熬”，心中不由哀歎：“真的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麼？”
美麗婦人似有所察覺，自言自語道：“如果娘家肯幫忙的話，倒是可以撐得過去。”
中年男子似乎受了屈辱一般，臉上一陣紅一陣青的，怒道：“不要提你的娘家，我就算死也不會求他們！”
美麗婦人輕歎一聲：“你這是何苦？”
中年男子不說話，隻是氣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道：“如果真的沒辦法，隻有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