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唱女音的部分,瑞普老師唱男音的部分,而艾利克則是沉醉於彈奏魯特琴,女音和男音揉合交錯,整首歌出現了靈魂。
接著是合唱!女音有如銀鈴,瑞普老師共鳴的回應,以紮實有力的旋律,如亙古橡木的枝幹,女音如夜鶯一般,環繞著它的枝葉旋轉。
這時候已經不太能夠區分觀眾和演奏者的區別,就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交融境界,而艾利克則是完全沉浸在演奏魯特琴中。
不過再美的音樂,還是有停止的時候,再唱完歌曲的最後兩節時,就是結尾了。艾利克彈著男音獨唱部分的開頭和弦,卻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把艾利克從音樂中拉了出來,就好像猛然把魚拉出深海裏一樣,說不出的難受。
一條弦斷了,從魯特琴的琴頸上方應聲而斷,倏地彈到艾利克的手臂上,畫出一道細長閃亮的血痕。
艾利克茫然地看著,那弦是不該斷的,魯特琴的弦沒有磨損到會斷的程度,但它就是斷了,如同有詭異的力量,扯斷了魯特琴的琴弦。隨著最後一個琴音消散,觀眾開始騷動了起來。他們開始從歌曲編織的夢境中清醒了過來。
在靜默中,艾利克感受到一切正在崩解,觀眾還沒做完夢就醒了,他的心血全都白費了。而這時在他心中沸騰的是那首歌,那首歌,是那首歌!
不知道為何,艾利克本能的聯想到實驗室的火災,他以野獸般的凶光瞪著觀眾,企圖發現是否有人故意在阻擾自己,如果有,與實驗室的大火脫不了幹係,艾利克望向賽瑞斯,卻發現賽瑞斯同樣驚愕的望著他,不知道為何,艾利克覺得,這不是賽瑞斯動的手腳。
不知不覺中,艾利克又把手指放回弦上,陷入沉思,既然無法以七弦魯特琴完成演奏,至少要完成這首歌。
於是艾利克又開始彈奏,先是慢慢的,接著隨著手指的記憶加快速度,小心翼翼地把剛剛彈散的歌曲逐漸編回原狀。
效果並不完美,像〈布拉德·爵士之歌〉這樣複雜的歌,是無法隻用六條弦的魯特琴彈得完美的,但至少能夠讓它完整。艾利克彈奏時,觀眾歎息,騷動,慢慢地在琴聲的催眠下,又回到了夢境中。
艾利克幾乎沒注意到觀眾在哪裏,過了一分鍾,他已經把觀眾完全忘了,眼中隻剩下魯特琴。
他的手先是在弦上飛舞,接著奔馳,然後努力讓魯特琴發出兩個聲音配合瑞普老師和觀眾的歌聲,幾乎快到都模糊了。
後來,即使艾利克看著觀眾,他也也忘了觀眾,除了彈完歌曲以外,他幾乎忘了一切。
女音來了,觀眾再次高唱,這一次不是一個人,甚至不是一個聲音,凡是會哼唱的女觀眾,都加入了伴唱,在這首燃燒出火焰的歌曲裏,女音隻是其中的一部分,男觀眾則是跟著瑞普老師合唱,整個伊瑞恩的氣氛都被調動了起來。
就這樣,艾利克終於完成了表演。他抬起頭來看著全場時,那感覺就像探出水麵呼吸一樣。他又恢複了原來的自己,手上流血不止,全身滿是汗水,臉色蒼白。
這首歌的結束,就像一拳擊中胸口一樣,一如既往,無論是在哪裏或何時聆聽都是這樣,這就是<布拉德?爵士之歌>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