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呈鳳認識那會,她剛從普通民警崗位調到公安宣傳科。我因為報道一個案子跟她產生了聯係,她幫我協調了警方的采訪,雙方首次合作非常愉快。那時的她處事已經很幹練,待人沒有現在的圓滑,還有點文藝青年的情懷。她的情懷吸引了我,當然前提是她長得很美。我於是製定了一個追求的計劃。首先申請跑公安線,增加了接觸她的機會。她工作能力強,我就表現我業務能力強的一麵;她做人麵麵俱到,我就展現我良好的人際關係;她有情懷,我就流露我的理想。總之投其所好,她終於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
有情懷的人容易理想化,我的命運卻全是現實。我們相處的第一年,她入了編製成了科員。我是一名小記者。第三年她升為副科長。我還是一名小記者。第五年她三級跳成為科長。我仍舊是一名小記者。報社的結構是一個金字塔。底下是烏泱泱一群嗷嗷待哺的記者,上麵隻有幾個領導位置。就算領導以每年暴斃一名的速度更替,記者排著隊晉升,最後一名也要等到六十年後,更合何況領導都活得很滋潤很長壽。因此我六十年後也等不到上升的機會。我追求她時展示的理想,全部被現實毀滅。
我似乎活在她奮鬥的陰影下,於是選擇我走出了陰影,兩人友好分手。如前所說,呈鳳是個有情懷的人,有情懷的人不容易放棄。我們就這樣藕斷絲連,關係若有如無,主要是她在堅持。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先走了。”電梯門剛打開,我頭也不回的對呈鳳說。
“你……你悠著點,我還能聞到你渾身的酒氣。”
我走在前麵假裝聽不到,我能感覺到呈鳳不急不緩的跟著。上午的陽光很好,路上的疏影斑駁,我低頭數著步子,好像期待有個人影靠近。五年前也是一個豔陽天,我們的角色發生了互換,她走在前麵,我緊緊尾隨。那天我向她表白,她一路走一路說話,說了好多顧慮,總結一句就是擔心不合適。我在背後看著她起伏的牛尾巴,能感覺到她矛盾的心情,盡管一句話我都聽進去。我猛的衝了上去抱住她,扳過她的雙肩強吻,一下子手到擒來。
角色互換後,呈鳳始終沒有撲上來,她的愛是高傲的,從不會示弱。就像天上的星星,毫無掩飾的向你放光,這種光卻很高冷。我最終加快步伐擺脫了她。我上了車,收到呈鳳發來的微信,微信裏我倆的對話框基本上都是她發來的,我惜字如金,嗯啊哦噢就打發了,仿佛流量是以字數多少為準的。我點開微信,呈鳳的微信寫道:“明天伯母生日,她邀請我去,我會去坐一會,你不要覺得尷尬。”
天啊,我的記性全被酒精泡壞了,竟然忘了老媽的生日。老媽是個了不起的女人,一胎生了兩個男孩,所以我還有一個孿生的兄弟,我是哥哥。我八歲那年父母離了婚,孿生弟弟跟了我爸。老媽是一個很睿智開明的女人,給予了我爸信任和空間,據說從相愛到結婚到生子,老媽都沒有查看過我爸的手機,結果在八歲那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老媽無意中看到了我爸的手機短信,結果東窗事發,兩人迅速離婚。離婚後老媽沒再嫁,我爸沒再娶。二十年後我都無法理解,因手機引發的婚姻危機怎麼會那麼嚴重,這也成了老媽的禁區,從此老媽沒有再用手機。一個現代人沒有手機能生活,我很難想象,但我老媽就是這樣的人,堅持而倔強。老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我工作,她退休。我時常擔心她一個人在家又沒人照顧,還沒有手機,有個三長兩短恐怕不能馬上通知到我。我曾試圖說服她買一個手機,但我老媽就是這樣的人,堅持而倔強。
我很敬重老媽,但經常喝得醉醺醺回家,惹她生氣。到了適齡年紀也沒有結婚,惹她擔心著急。呈鳳的出現曾經一度讓老媽懸著的心踏實下來,奈何我不爭氣,讓她觸手可及的兒媳婦漸行漸遠。老媽一直跟呈鳳保持著聯係,經常給我製造機會,估計這次生日又是她施展策略的大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