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失蹤案件占據了我這兩天生活的大多數,我沒有心情跟狐朋狗友們吃喝,晚上拒絕了幾個酒局後獨自一人在家裏看電視。老媽進入了中老年婦女的節奏,每晚這個時候風雨無阻的去跳廣場舞。我說是看電視,其實就是一直在換台,腦海裏不斷在重複著穆偉推測的畫麵,每個時間獨立存在,就好像每個頻道都在演著節目,獨立存在、互不幹涉。
——那麼,誰在遙控,我在哪個頻道?
思考間手機鈴聲響了,讓我有些意外,是呈鳳來的電話。呈鳳的聲音有些疲倦,說了許多不著邊際的話,跟白天裏的邏輯清晰態度強硬完全兩個人。她說想來見我,我說我一個人在家。她未知可否,在語無倫次中掛了電話。
我繼續換台,漫無邊際的思考。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鈴響起,呈鳳果然來了,拖著看上去很疲倦的身體。我招呼她坐下,替她泡了杯熱咖啡。她斜躺在沙發上,目光散亂,開始了漫長的沉默。我越來越覺得呈鳳不可捉摸,也不打擾她,繼續換我的台。
“上千名乘客,上千個家庭,假設每個人都有父母愛人子女,我們將要麵對四千多人,四千多人,如何麵對?”呈鳳斜躺的動作沒有動,目光依舊呆滯,“你能教教我嗎?”
我本想挪揄她以及她的單位幾句,但看到她的狀態又於心不忍:“這個事件牽涉之廣,不僅僅隻有你們公安局,還有很多部門都要負責。你們公安要負責的部分,也有很多人分擔,你別把千斤重擔扛在自己肩上。”
“大家都承受著壓力,沒人肩上都重千斤、萬斤。”呈鳳喃喃自語。
我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你隻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其他的聽天由命吧。身上有什麼壓力都卸下來,不要像白天那樣硬挺著。在我這裏,你可以忘掉自己的身份,放鬆下來。”
呈鳳看著我:“真的可以嗎?”
我點點頭,伸手想把她拉進懷裏,動作去到一半又退縮了。以前兩個人在一起,呈鳳由於工作的關係總是藏著許多秘密,即便同睡一張床都好像隔著幾座山。呈鳳永遠不會卸下所有防備,同時也有脆弱的一麵,不能將所有心事隱藏。我於是總能察覺她的心事,卻不能替她分擔,這也許是我們之間永遠無法消除的隔閡。
呈鳳察覺到了我的動作,用力後蹭了一下沙發,身體往我身上靠過來,柔聲說:“你知道嗎?在地鐵站的時候,我就已經想靠在你肩上哭。”
我不由輕輕擁著她,輕歎著說:“你又何苦偽裝自己。”
我調低了電視音量,呈鳳慢慢眯上了眼,身體柔軟了下來,呼吸慢慢變得均勻,倚在我肩上睡著了。眼角漸漸凝聚了一滴淚水。她也許隻有夢中才會落淚。我用衣角輕輕擦拭她的眼淚。我盡量放慢動作,用舒服的姿勢將身體靠在沙發上。
世界好像靜止了,我也不在乎自己在哪個空間哪個時間,好想就停留在這個時間點,其他空間我也不想去,隻想跟呈鳳靜靜的待在這個空間裏。世上所有的浪漫都抵不過相依而眠。
我看著呈鳳熟睡的臉,目光漸漸迷離,也沉睡了過去。
我豁然睜開眼,發現我置身於一個四麵都是玻璃牆的摩天大廈裏,玻璃牆外麵的天空藍得讓人眩暈,仿佛是一個高密度的藍色金屬,弧形表麵光滑無比。天空比記憶中的要低得多,裏麵一片雲都沒有。太陽不見蹤影,但是光線卻著照亮整個宇宙,可視度極高。藍色蒼穹底下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城市,高樓林立錯綜複雜。大廈半腰還有飛行器在穿梭,交通警察站在飛行器上,漂浮在半空指揮著交通。大廈地下是汪洋一片,完全看不到馬路,船舶在航行,整個城市像威尼斯一樣。
我收回目光,開始打量我所在的大廈空間。四麵的玻璃牆看不到一點灰塵,玻璃薄得像沒有厚度的一樣,讓恐高的人根本不敢靠近。空間裏同樣纖塵不染,地麵沒有鋪地毯,光滑得能反射出影子來,但我赤腳站在上麵卻不感覺到冰冷,反而有一絲的暖意。周圍沒有任何擺設,好像一個剛入夥的辦公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