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剛剛我說的,你有在聽嗎?”老爹隔著桌子,伸出大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
神遊到天際外的思緒被扯回,我伸手托著腮幫子,鎮定說道:“聽到了。臨危不懼,眼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老爹滿意地點了點頭。自從在五年前的春晚上看到小沈陽在小品裏捏著嗓子細聲細氣說道:“人這一生,不就是眼一睜,一閉就過去了麼?”老爹就堅定地將這個擅長唱二人轉的小品演員當做了知音。
“你記住,雖然這是你的第一次嚐試,但是一定不要慌,一會兒被扶起來後,一定要將楚楚可憐扮足。我們做演員的,總歸是要專業的。”老爹頓了一頓,換了嚴肅而誠懇的眼神看著我。
老爹自詡是一個演員,並且一直強調是不輸於那些拿了金馬獎金像獎的演員,如果他有幸被導演賞識,說不定下一個奧斯卡影帝就是他。他的演技是否可以達到奧斯卡影帝水平我無法評說,但如果真的有導演能夠將他帶到奧斯卡紅地毯上,那麼我將確信,依他的運氣,也許他會成為下一個萊昂納多。
每個演員都有舞台。那些演員的舞台在片場,而老爹的舞台,則是在馬路上。
沒錯,老爹其實是一個碰瓷專業戶。在他二十多年的從業生涯中,慘遭他毒手的可憐司機不計其數,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按照常理,碰瓷這事具有極高風險性,不僅在於碰瓷時,也在於碰瓷後,但令人驚訝的,是老爹這十多年來從業生涯的暢通無阻。我想了許久,這大概跟他那張既好看又老實的皮相有關。但也正是因為那張皮相,他的情史既豐富又坎坷,也間接造就了現在的我。
據老爹說,在他十多年前被第五十二任女友甩掉後,失魂落魄的他在路邊撿到了尚在繈褓中的我,本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心酸,他一時衝動將我帶了回去,一養就是十八年。
“看,他出來了!你就按照我之前教你的去做就成。”老爹的聲音壓著隱隱的激動。
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鑽進了他的黑色卡宴中,我歎了一口氣,往前走了一步。
這男人是老爹風雨無阻跟了半個多月的目標。在就差沒研究對方每天方便幾次的情況下,老爹終於摸清了他的活動路線,了解到他每隔三天便會來這個會所一次。
“他能來這個會所,就一定是有情人在裏麵,能開卡宴擁情人,錢一定不少。”老爹一臉深沉地分析道。
“也許人家隻是單純想做個美容。”我聳聳肩。
老爹認真思考了一下後,表情複雜地看了那粉紅色的“瑪麗女子會所”幾個字,說:“現在的人,我是越來越不懂了。”頓了頓,他接著說道,“不過這都不是重點,他上街會給乞丐錢,他是一個善良的人,這就夠了。”
老爹基於這個原因得出了這人很好訛的結論,並且很快做出了一個決定。在三天前的晚飯裏,他給我夾了一個雞腿,語氣凜然地說道:“你已經十八歲了,成年了,冰雪聰明的你是時候繼承我的衣缽了。”
於是,冰雪聰明的我站在馬路邊緣上,開始了我的首次碰瓷。
黑色的卡宴緩緩啟動,我深吸了一口氣,心跳得有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