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秀秀輕聲細語,周遭眾人卻從中聽出無窮怨氣,無論是誰有如此禽獸不如的父親,都應當有這般感覺。
鍾春生實在想不到原本溫順乖巧的女兒,竟然會出如此忤逆的話來,憤怒的抬起頭,正待開口訓斥。
張易冷哼一聲,渾身浩然文氣湧動,帶動整個縣衙內外的文氣,隱隱如一縣之主含恨怒。
鍾春生方才已經遭受陳書文懲罰,眼見一股浩然威壓降臨,連忙匍匐在地上,不敢多一個字,甚至連眼睛都不敢抬起來,如同一隻癩蛤蟆。
陳書文微微搖頭,道:“老鴇,張棟梁,鍾姑娘所是否屬實?”
張棟梁連忙點頭,他原本就是衝著鍾秀秀的美貌而去,沒曾想這位少女竟然還幫他話,讓他十分驚詫。
老鴇知曉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己已然無能為力,若是敢多加狡辯,不定還會跟鍾春生一樣吃盡苦頭,連連點頭。
“本案實情既然已經水落石出,那麼本縣就開始宣判。”陳書文暗自歎息,自己被張易抓住把柄,縣衙內外更有數十人圍觀,若是有失公允,將來在功績簿上必然會多一個“德行有失”的記錄。
“案犯鍾春生誣告他人,判罰如下,向張棟梁賠禮道歉罰銀三錢。案犯老鴇丘氏,誣告他們,判罰如上。案犯張棟梁,雖然並未毆打老人強搶民女,插手他人交易,罰銀三錢。案犯張全安,賄賂縣官,罰銀五錢。以上案犯,有無疑問?”陳書文很快對犯案之人做出判決。
張棟梁等人連連搖頭,這些許銀錢對他們來微不足道,若是再深究下去,恐怕吃虧的還是自己。
鍾秀秀痛哭失聲,道:“縣令老爺,鍾秀秀自孤苦伶仃,眼看著家人一個個受盡父親欺淩卻無能為力。此番回去,他定然會痛打我一頓,然後將我再次賣到煙花柳巷,求縣令老爺做主!”
陳書文微微搖頭,對鍾秀秀道:“鍾姑娘,鍾春生是你的父親,清官難斷家務事,大周律法沒有一條可以製裁他,本官實在無能為力。”
鍾秀秀掩麵痛哭,悲從心來。
張易挺身上前,道:“陳大人,自子即位以來,女子地位顯著提高,甚至於去年頒了相關條例。鍾春生禽獸不如,對待子女猶如牲畜,請陳大人判罰兩人斷絕血緣關係,從此兩不相幹。”
縣衙內外,所有人都為張易所言大驚失色,陳書文更是做出一副詫異的模樣,道:“張公子,子頒的相關條例也隻是安撫家庭關係,絕無懲處條例。即便本縣有判罰兩人斷絕關係的權利,這等大事,也得由鍾秀秀本人同意方可。”
完這句話,陳書文心頭大喜。原本以為自己今日一敗塗地,沒想到張易自動送上門來。
自古宗室家庭之間的瑣事都是內部處理,就算父親打死了兒子,官員基本上也無法懲戒。更何況女子不如男,在皇朝百國之中,鍾秀秀被鍾春生賣到煙花柳巷這樣的例子數不勝數,也從未有官員插手這等事務。
門口的讀書人更是麵麵相覷,張易此舉當真有些於禮不合,讓他們都無法出言附和。
張易毫不在乎,夫子當年就提倡提高女子地位。況且宗室之間肮髒醜事極多,越是沒有法律製裁,像鍾春生這等潑皮就會越多。
“幼而不孫弟,長而無述焉,老而不死,是為賊。”張易挺直身軀,一字一句的出這句話,身上的浩然文氣更是洶湧不止,仿佛時刻噴薄而出。
“百善孝為先,鍾春生這等不懂孝悌之義的畜生,便是真正的賊。”張易咄咄逼人,渾身浩然文氣將跪在一旁的鍾春生壓得喘不過氣來,“年幼時不懂得孝順父母、友愛兄長,長大後又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成就,年老了還遲遲不死,這樣的人簡直就是世上的禍害。鍾春生,你捫心自問,自己是不是一頭十足的禽獸?”
縣衙之外,許多平民百姓紛紛鼓掌,他們被張易此番話語震動。鍾春生此等禽獸不如的家夥,的確應該早點去死,他們不懂讀書,不知道什麼是於禮不合,隻知道張鎮國這些話的很對。
幾位讀書人腦海震蕩,他們即便覺得張易所實屬正確,但請求縣令大人判罰鍾春生父女斷絕血緣關係,還是有些於禮不合。
陳書文心中冷哼,張易此舉太過放肆,隻要將今日事情宣揚出去,肯定有他的苦頭吃。想到這裏,陳書文微微一笑,正色道:“鍾秀秀,張公子所言你也聽見了,鍾春生和你的父女血緣是否斷絕,全在你一念之間。”
鍾秀秀依舊抽泣不止,聞言輕輕抬起頭來,像是下定了決定一般,點頭道:“縣令老爺,他將母親和哥哥們都賣到別家做奴仆,我實在不想被賣到煙花柳巷,情願同他斷絕父女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