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浸在溫暖裏,許晴嘉忽然聽見了方競的問話,他問:“晚飯你想吃什麼?”
“嗯?要在這附近吃完才回學校嗎?”許晴嘉投去疑問的目光,爾後四處張望起來,“這附近好吃的還蠻多的,那你想吃什麼?”
許晴嘉一邊看著附近飯店的招牌,一邊默默篩選著。
方競卻說出了讓她意想不到的答案,他說:“自己做。”
聞言,許晴嘉回過頭來,詫異不已地看著他,圓睜著眼睛的她分明是在求證剛剛聽到的這句話到底是真是假。
她那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煞是可愛,方競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許晴嘉瞬間就嘟起了嘴:“我就知道你是在開玩笑。”
“沒有啊。”方競說著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臉頰,甚是寵溺,“前麵就是菜市場,等下買完菜就回學校,我跟一個老師借用了他的宿舍。”
“真的假的?”許晴嘉再次做出愕然狀。
方競點頭,為免她繼續發問,他直接牽著她走向了前方的菜市場。
因太過詫異,許晴嘉久久不能反應過來,直到竊喜漸漸填滿了所有的情緒,將詫異抹除,她才抿嘴笑著,在腦海裏一遍一遍地勾勒著想象中她和方競一起買菜做飯、一起洗碗玩鬧的畫麵。而這些,是方才的愛情文藝片裏,男女主角一起做過的事情。在觀看電影時,許晴嘉就已經忍不住期待這屬於情侶間必做的十件事之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會是方競先提出來,更沒有想到它的來臨比預想的要早那麼多。
幸福的事情,僅是想象,就令人覺得無比浪漫。
半晌後,許晴嘉還在想象裏樂不思蜀,方競已經買好了部分材料,問她:“你要做什麼給我吃?”
許晴嘉聽到問話,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海鮮,有些尷尬地搖了搖頭,說:“這些我都不會。”
方競點頭,一副了然的模樣:“我知道。”
許晴嘉更尷尬了,直接拉著他往蔬菜區走,還解釋道:“做海鮮難度真的太大了,不過我還是會做很多其他菜的,譬如……番茄炒蛋、苦瓜炒蛋、韭菜炒蛋、黃瓜炒蛋、胡蘿卜炒蛋……”
“等等。”聽出了不妥的方競連忙打斷她的話語,笑著問,“全是炒蛋?”
“呃……”許晴嘉即刻在腦子裏搜尋“炒蛋”以外的強項,“還有水蒸蛋。”
說出了“水蒸蛋”之後,她馬上就撓著後腦勺尷尬地笑了起來,再次解釋:“其實,我爸媽希望我好好用功讀書,所以我還沒有機會學做飯。當然,以上列舉出來的菜我是會做的,暑假的時候我才學過!”
方競搖頭淺笑:“好吧,我就試試你的什麼炒蛋了。”
感覺自己簡易的菜式被接受了,許晴嘉立馬笑得開懷,興致勃勃地在邊上的蔬菜攤挑起了西紅柿:“那就做西紅柿炒蛋好了。”
方競看著她認真又開心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這一刻的她記錄在腦海裏。
未來的一年裏,他再也看不見她認真又開心地挑西紅柿卻隻為了親手給他做一道菜的樣子了。
想起自己即將出國,想起自己還未曾坦白,方競的眉頭忍不住微蹙起來。這一刻看著她,他忽然有一種坦白了之後許晴嘉就不再屬於他了的感覺。
如果他現在就坦白,今天的晚飯是不是就隻剩下他形單影隻了呢?
出國在即,即使他坦白了,也沒有時間去消除她的誤會,那麼別離了一年之後,他與許晴嘉是不是從此形同陌路了呢?
可是,如果再拖延下去,難道要等離開的那天才告訴她嗎?
恍惚間,一個西紅柿闖入了方競的視線內,左右搖擺著。
方競定了定神,才看見許晴嘉狐疑地看著他。
“你在想什麼啊?”見他回神,許晴嘉才問他,“剛才叫了你好幾遍呢,你聽不到嗎?”
“沒什麼。”方競吸了一口氣,猶豫間,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晴嘉,我……那個,其實,林菲韻……”
想要試探,卻支支吾吾無法成句。
然而,僅是“林菲韻”三個字就讓許晴嘉忽地站直了身子,她睜大眼睛,神情嚴肅地看著他,問:“林菲韻怎麼了?”
如此敏感的反應硬生生地將方競想要坦白的念頭打消了。隨後,他笑了笑,接過她手裏的塑料袋,圓話道:“沒什麼,上次林菲韻說,你很幸福。”
“啊?”
“但其實,有你在,我才是最幸福的那個。”
淡淡的緋紅霎時染上許晴嘉的雙頰,她還未說些什麼,蔬菜攤的攤主就先哈哈笑了起來,讚揚道:“小姑娘,你男朋友真會說話呢!你們倆男才女貌,很配哦!”
於是,許晴嘉更害羞了,瞬間就忘記了上一秒還在糾結的問題,連忙羞澀不已地向攤主道謝。
拉著方競離開了菜市場之後,許晴嘉才感慨起來,說:“方競,你今天很不一樣哦!”
許晴嘉感慨之餘,神情裏更多的是對這個不一樣的方競的喜歡。
方競莞爾:“你喜歡就好。”
是的,她喜歡就好。
所以,不一樣的方競足足溫暖了許晴嘉半個月,那些情侶間必做的十件事,方競不聲不響地就完成了一大半——他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本子,一人一本,說是用來給彼此寫日記;他買了情侶裝,和她穿著去步行街逛了整整一天;他買了往返雲南的票,和她一起遊玩了三天;他帶著她爬山露宿,等待一夜隻為了一起看一場日出;因為宿舍不能養動物,他就買了兩隻兔娃娃,一人一隻,當作彼此的寵物。
如此細心又主動的方競,一再地令許晴嘉覺得驚喜。
她越來越感受得到方競對她的在意和深愛,也在不知不覺中更依賴這樣溫柔感性的他,她享受著每一分每一秒和他在一起的時刻,習慣著他的每一句“早安”和“晚安”。
在方競越來越溫柔的寵溺裏,許晴嘉覺得自己已經看不到除他之外的一切了。
她漸漸變得貪睡了,每天早上都要方競親自打電話叫她起床,她才會美滋滋地和周公說再見。她覺得自己變得挑食了,自己碗裏的某種菜總是要挑到方競碗裏,換他碗裏的菜,然後笑得滿足地說“還是你挑的菜好吃”。她好像拾獲了一種無時無刻都能滿血複活的正能量,隻要想起方競,就什麼難題都可以解決,什麼悲傷都會消失不見。
她越來越深愛方競,仿佛到了一種不可自拔的地步。
連舒子妍都看不下去了,每天半是羨慕半是妒忌地嘮叨著快被他們愛的潮水淹死了。
可是,她不知道,離別的前兆總是帶著令人無法自拔的甜蜜。
06
方競收到匿名郵件時,剛整理好行李。
莫名中,他點開郵件,就看到了一份很“驚喜”的禮物——許晴嘉與賀定毅的親密視頻。看到視頻裏許晴嘉與賀定毅嬉笑打鬧的樣子,看著賀定毅握著許晴嘉的手以及擁抱著她時幸福又滿足的樣子,方競心裏升騰起濃烈的怒火以及傷悲。
眸子裏的影像隻傳遞給他一個信息——許晴嘉與賀定毅在戀愛。
忽地,他想起前兩天,原本自己已經與許晴嘉約好了一起去圖書館,可臨出發前許晴嘉竟突然爽約,原因也莫名其妙得很。於是,憑著視頻裏許晴嘉的衣著,他忍不住懷疑,那天許晴嘉是去見賀定毅了。
正惱怒,手機響起,是許晴嘉的短信——“今晚有事,不出去了哦”。
方競的眉毛皺了起來,明天他就要出國了,原本今晚是要跟許晴嘉坦白出國一事的。腦子裏忽然閃過視頻裏的畫麵,方競立刻就給許晴嘉撥去電話,卻被告知對方已關機。
腦袋克製不住地胡思亂想著,方競越想越是惱怒,氣衝衝地出了宿舍。
然而,還沒找到許晴嘉,方競就遇上了林菲韻。而得知方競在找許晴嘉,林菲韻便用不確定的口吻說似乎看見她在學校的小花園裏。方競沒有心思與林菲韻多糾纏,更沒去辨別她話裏的真假,便朝小花園走去。
抵達小花園,方競遠遠地就看見許晴嘉背對著他趴在石桌上,而賀定毅正慢慢靠近她,隨即,他飽含深情的吻便落在了她的額頭上。
心裏的怒火濃烈得幾欲要吞噬他,方競有些失控,往前邁了幾步卻被身後的林菲韻拉走了。
林菲韻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方競拉開,順勢死死抱住了他,勸道:“你現在過去又能怎樣?她要是直接跟你說分手,你能拒絕嗎?”
一語中的。
林菲韻持著自己對他好勝心的了解,一下子瓦解了他的衝動。她得知一直隱瞞著出國計劃的方競今晚要跟許晴嘉坦白,於是故意在宿舍樓下攔住了許晴嘉,將她騙到小花園後給她喝下了有安眠藥的礦泉水,又用她的手機發了短信給方競後刪除,還捏住鼻子佯作好心的同學通知賀定毅過來。隨後便去“偶遇”方競,一切都很完美。最完美的是,她沒有預料到,對許晴嘉存有愛意的賀定毅居然如此“膽大妄為”,成就了她的計劃。
方競從沒懷疑過林菲韻,畢竟她一直在幫他,也在他拒絕了她的複合請求後,與許晴嘉成了朋友。
雖然許晴嘉很介意林菲韻的存在,也很反感林菲韻總是不小心提及自己與方競的過去,但她從未對方競講過。
像突然泄了氣的皮球,方競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被抽空了。
惱怒被擱置,悲傷便排山倒海而來。
方競推開林菲韻,踉踉蹌蹌地回了宿舍。
再給許晴嘉打電話時,仍是關機狀態,原本想聽她解釋的方競覺得自己很可笑,於是他直接給她發了條信息——分手吧。
一直到飛機起飛前,方競都沒有收到許晴嘉的任何短信或是來電。
他根本不知道,林菲韻直接把許晴嘉的手機丟在了小花園的花叢裏。而許晴嘉找到手機時,已經臨近中午。
看到信息後,許晴嘉隻覺得晴天霹靂又莫名不解,無措又難過的她戰戰兢兢地一連給方競打了十幾個電話,但他的手機已經關機。
如瘋子一般奔波在學校裏找了方競整整一天後,幾近崩潰的許晴嘉來到了男生宿舍。
正是晚上八點,晚飯時間已過,夜宵時間尚未到,男生宿舍區大門口出入的人很少,許晴嘉又進不了男生宿舍,最後隻能著急地站在門口,一看到有男生出來,便抓著對方問:“請問你認識方競嗎?”
被抓住詢問的人,有不認識方競的,也有宛若看見怨婦般一臉嫌棄而不作答的,還有故意捉弄她的。
許晴嘉問了十幾個人,才終於問對了對象。
對方是方競的同班同學,被許晴嘉抓住衣袖時還嚇了一跳,聽見問話,借著微暗的路燈光看清許晴嘉的臉後,才喘了一口氣,悠悠地道:“是你啊,你不就是那個……方競的女朋友嗎?”
“是的,我是。”被對方認出來,許晴嘉連連點頭,仿若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急地問道,“請問你知道方競現在在哪兒嗎?他是不是在宿舍裏?你能不能幫我去他宿舍叫他出來?或者,如果他不在,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們宿舍的人他在哪兒?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聯係得到他?”
許晴嘉一連拋出了好幾個問題,男生卻微微蹙著眉,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番,說:“他出國了,你不知道嗎?”
出國了?
男生的話如一記悶雷打在了許晴嘉的腦子裏,驅除了擔心焦慮,卻留下了大片大片的空白和不知所措。仿佛是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許晴嘉靜默了三秒,任男生的話在腦子裏消化完畢後,才不確定地微顫著聲音試探地問:“你……你說什麼?你是說方競……方競出國了?”
“是啊。”似乎明白了什麼,男生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他和林菲韻一起出的國,整個醫學院就他們兩個人去,聽說是早上的飛機。”
他和林菲韻兩個人?
早上的飛機?
許晴嘉愣在了那裏。
所以,自己是被拋棄了嗎?
她忽然想起,這半個月的溫柔裏,方競時不時微蹙著的眉頭以及欲言又止的許多個瞬間。
所以,早有預兆,對嗎?
心嗚咽著,傳來極致的悲痛,眼淚瞬間模糊了許晴嘉的視線。
明明沒有風,她卻覺得自己正赤身裸體地站在冰窖裏,每一寸肌膚都痛得撕心裂肺。
明明他們被浸泡在最極致最膩味的幸福裏,怎麼突然之間,自己就被舍棄了呢?
許晴嘉費力地想著,她想用記憶裏幸福的二人時光來證明方競絕對不會拋棄自己,可偏偏回憶裏總穿插著他眉頭深鎖的模樣以及偶爾會被提及卻沒了下文的“林菲韻”。
忽然之間,她覺得眼前的燈火漸漸褪去了顏色,整個世界都昏暗了下去。
失去意識前,她隻聽見旁邊的男生不知所措的聲音——
“喂?你沒事吧?”
“喂!你怎麼了!別暈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