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許晴嘉還未作答，舒子妍便挽住了她的手臂，搶著回答，“晴嘉已經約了我了，要想約她，就慢慢排隊吧，不過最近晴嘉的檔期都滿了。”
舒子妍原本不想插手，但還是忍不住，不願意將許晴嘉交給方競。
她並不知道，對於自己的多管閑事，許晴嘉會不會怪罪，但是，當許晴嘉依舊微笑著，朝方競說出了婉拒的話之後，她便知道許晴嘉並沒有怪罪自己。
許晴嘉說：“你聽到了吧，實在不好意思呢。”
明明已經預料到她會拒絕，方競心裏還是酸澀泛濫，卻仍不死心地問：“那什麼時候可以？”
他不敢提及短信，因為他料想得到她就是不想回複他，甚至，他能想到的最差勁的待遇是，她根本沒有看一眼他發給她的短信。
對上他甚是真摯的眼神，許晴嘉還看到了期待與執著。
可是，對她來說，不管是期待還是執著，都太晚了，所以她偏了偏頭，笑笑，說：“不好意思，方競同學，我最近真的很忙。”
她的語氣依舊清清淡淡，溫溫柔柔，可話語如一盆冰水，直接潑在了他的心上。
趁著他陷入憂傷的瞬間，許晴嘉拋出一句“我們走吧”，就拉著舒子妍轉身離開。
身後是方競回過神後的呼喚，而截住他的，是一直沉默的賀定毅。
有風從身後吹來，許晴嘉不由自主地豎起了耳朵，將賀定毅的話盡收耳中。
賀定毅說：“方競，她不需要你了。”
風散去，她也走遠，於是刹那之間就錯過了方競的回答。
03
再見到方競，是許晴嘉拒絕一起用餐的第二天，在圖書館裏。
為了找機會向許晴嘉解釋，不善交際的方競詢問了不少人，才打聽到許晴嘉下午時會去圖書館為寫畢業論文找資料，於是，他早早過去，為許晴嘉占了靠窗的位子。他知道，許晴嘉向來喜歡窗口的位子，她說空氣新鮮，還能在疲憊的時候看看窗外的風景，放鬆放鬆。
然而，這些許晴嘉都不知道，況且，她並不願領他的情。
在踏入圖書館，見到方競朝自己揮手打招呼的刹那，許晴嘉就微微蹙起了眉，轉而偏過頭，尋到了另外的座位後，徑自走了過去。
仿佛是故意為之一般，許晴嘉偏偏選擇了兩旁都有人的位子，而且背對著方競。
如此，方競便隻能看到她的背影。
淡漠仿若鑲嵌在她的背影裏，傷感瞬間就讓他的眸子染上了憂傷。
她好似決心要與他結束，就像當時他決意離去，可那時他是躊躇著錯過了解釋的機會，而現在她是堅決不接受他舍棄後的藕斷絲連。
方競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他看見了記憶中嫣然淺笑的她。
那些記憶分明在說明她對他的深愛。他是篤定的，所有的深愛，都不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的。
睜開眼，將記憶收拾妥當後，方競起身，目光徘徊在許晴嘉附近，他看見許晴嘉斜對麵還有一個空位，於是連忙過去，坐在了那個空位上。哪怕不是平行線上的同桌，至少眼中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背影而已。
餘光中，許晴嘉看到了斜對麵的方競。
她並未抬頭，所以看不見他的表情，隻看見了他身上墨綠色的毛衣。
但其實，許晴嘉也不敢去看他，怕一旦對視，情緒一旦不受控製，所有心事就會暴露。被拋棄的記憶仍曆曆在目，她已經失去了安全感，不敢再愛一次，更不想再經曆那樣不堪回首的時光。既然當初他狠心離開，那麼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成全。時隔一年，她也已經成熟了許多，不再覺得戀愛大過天，不會再為了愛不顧一切，將自尊都埋葬。
暗自吸了一口氣，許晴嘉將目光再往下低垂，悄然將方競移出了視線範圍內。
哪怕隻是毛衣的一角，她也怕心思會動搖。
而斜對麵，方競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卻始終沒能看見她低垂的臉上究竟是何種情緒。
安靜是圖書館永恒的主題，靜寂之中，偶爾有翻書的聲響，偶爾有低低的腳步聲，偶爾還有竊竊私語，卻無法分辨聲音裏的字詞。
許久之後，感覺到身邊的人有了響動，許晴嘉才微微地偏過頭去。
於是，她與方競對視上了。
時間靜止，心跳怦然，依然是最初心動的感覺。
可是，許晴嘉拒絕承認，猛然收回了目光，低下頭繼續翻閱資料。然而，心已動，忐忑不已，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已無法看進去。
正恍惚時，方競的聲音低低地傳入耳裏。
他說：“晴嘉，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他這一句話，好像將切開了的洋蔥遞到她麵前，許晴嘉忍不住鼻子發酸。但她的理智很清晰，所以，皺眉吸氣，驅除了傷感之後，迅速地合上了書。起身離開前，她冷笑著反問他：“半年前，你怎麼不給我機會？”
想跑開，偏偏方競追了上來。
“晴嘉。”擋住了她的去路後，方競解釋起來，“半年前，我不該誤會你和賀定毅，不該貿然提出分手，不該一聲不吭地出了國，但……”
“現在才後悔，不覺得太晚了嗎？”許晴嘉的聲音忍不住傷感起來。反應過來後，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扯出無所謂的笑容：“算了，方競同學，從半年前你決定分手，跟林菲韻一起出國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結束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回國後突然又想起我，來找我，如果隻是歉疚，那大可不必，因為我早就已經忘記了。”
那稍縱即逝的傷感，明明落在了眸子裏，所以方競不信，再問：“真的忘記了？”
許晴嘉依然淺笑著，聲音卻多了一分堅定：“是的。”
方競狐疑地打量著她，腦海裏忽然閃現出賀定毅的樣子，記憶也突然被揭開幕布，於是他想起前一天賀定毅那一句清冷的“她不需要你了”，心忽地刺痛了一下。早在兩人在一起之前，他就感覺到賀定毅對許晴嘉的感情並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那時候也是因為吃賀定毅的醋，他才會表露心跡。而今想起來，心裏仍然很介意，尤其念及在沒有他的兩百來天裏，一直是賀定毅陪在她身邊，而昨日一麵更是令他覺得，賀定毅與許晴嘉之間的關係已經親近了不少。
胡思亂想著，他忍不住問道：“是因為賀定毅嗎？”
仿若沒有料到方競會提及賀定毅，許晴嘉愕然之間蹙眉。
感覺到了方競的懷疑，她有些生氣，有些難過。於是，咬了咬牙之後，她倔強起來，回複他：“難道不是因為林菲韻嗎？”
聲音輕柔，卻分明藏著慍怒。
那一霎，方競有些無言以對。
他片刻的沉默，分明是無措，可落在了許晴嘉的眼中，配合著想象，她下意識地認為是因為被揭穿了事實，所以他才會無言以對。念及此，許晴嘉更加生氣，於是她徑自越過他。可正要快步離開時，方競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明明隔著毛衣，許晴嘉卻似乎可以感覺到方競手心的溫度，灼熱得幾欲要讓她深藏心底的想念沸騰。
於是，心虛的她猛然甩開了他的手。
這動作太過幹脆，幹脆得連許晴嘉自己都驚詫了。所以，手騰空而起又落下後，錯愕不已的方競當即就呆滯了。
隨後，許晴嘉淡漠的聲音隨著風飄進了方競的耳朵裏——
“我們之間已經結束了，請你不要再騷擾我了。”
自欺欺人的“未完待續”，忽然就被許晴嘉貼上了“結束”的標簽。方競的心兀地刺痛起來，漫天的悲痛一發不可收拾地襲擊著心房，撕心裂肺的感覺啃噬著神經，好像要粉碎心房裏動蕩不安的一顆心。
至此，一切真的結束了嗎？
瑟瑟而過的秋風仿佛在應和著他的悲痛。
可是，哪怕心在痛著，方競卻依舊篤定——他要和她重新開始。因為閉上眼睛，他可以感受得到當年他不告而別時，許晴嘉所承受的痛，那時候她的痛，該比這一刻他的痛劇烈得多！所以，無論她如何一次次狠心地推開自己，方競都不想放棄，他不想因為當時的一個躊躇就錯過了她，更不願意因為一點點的挫折就放棄與她在一起的未來。
深呼吸後，方競再次打起了精神，朝那漸漸遠去的背影追了上去。
04
“同學，一共是三十二塊。”
“哦，好。”
站在超市的收銀台旁，等收銀員清點完零食，許晴嘉正要掏錢，卻發現收銀員正對著她身後的方競微笑，而方競也自然地應答並掏出錢給她。見狀，皺著眉的許晴嘉連忙將錢塞進了收銀員手中，並淡淡地解釋：“東西是我買的，我並不認識他。”
身後的方競尷尬一笑，卻不勉強，兀自收回了自己的錢。
收銀員一臉尷尬，幹笑著連連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許晴嘉沒有再說什麼，接過找的錢，提著東西，直接就走出了超市，而身後，方競還在默默跟著。從下午離開圖書館之後，方競就一直跟著她。她從圖書館出來回了趟宿舍，再出來吃飯，他就跟著她一起去吃飯。她吃完飯後直接去給一位導師的講座當幫手，他也跟著她，不能進場就守在教室外。而她聽完講座受舒子妍的拜托來超市買零食，他也一路跟隨。
隻是，在她那一句“我們之間已經結束，請你不要再騷擾我了”之後，他再未說過任何話，她都隻當他是空氣，不理不睬。
於是，三兩次毫無回複的自言自語後，他也沉默了。
一直到剛才。
走出超市，迎麵吹來一陣秋風，衣著單薄的許晴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雙手在手臂上摩挲著。正值深秋，夜晚的風比白天多了幾分凜冽，肆虐地掠過時，總如芒刺，見縫插針地想要直入心髒。
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方競想要脫下衣服給她，卻發現自己隻穿了毛衣，並無外套。
無法給予關懷和溫暖，他有些鬱悶，連忙四處張望，希望有賣衣服的小攤子，但這校門口大多是小吃攤，根本就沒有賣衣服的。
正煩惱之際，方競忽然看見一個女生手上挽著方巾。
於是他連忙上前問道：“同學，能否把你手上的方巾賣給我？”
他的聲音不大，但許晴嘉清楚地聽見了。按捺不住好奇，她回頭張望，看見他正努力地跟一個女生解釋為什麼要買她的方巾。而嘴角一直掛著笑意的女生似乎並不在意他的理由，不停地婉拒卻又透露著可以深談的信息，仿佛很享受來自方競的搭訕。
許晴嘉皺緊了眉頭，不悅起來。
咬了咬牙，她故意加快了步伐，以類似小跑的速度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