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帶後端隻是由於帶子的收縮而變成尖形。這條帶子在這隻昆蟲身體較細的部分會自動收縮起來。這樣,在尖端就有永久性孔洞,孔洞上有一個唇瓣能夠讓洞保持關閉狀態。如果蓑蛾幼蟲後退一點兒,帶子就會鬆弛,孔洞就微微打開,汙物就會暢通無阻地從孔洞掉到地上。
反之,如果蓑蛾幼蟲前進一點兒,排憂解難的方便之門就會自動關閉。
這簡直就是一部雖簡單但十分精巧的機器。即使是我們的女式服裝裁縫,在彌補第一條套褲的缺陷方麵,也想不到比這更好的點子。
這時,蓑蛾小蟲已經慢慢長大,但它的衣服卻始終合身。這是怎麼回事呢?根據書本,我估計會看到:蓑蛾幼蟲將縱向把它那十分狹窄的外套剪開,然後在半圓形缺口的唇瓣之間打上一塊兒補丁,這樣衣服就擴大了。裁縫就是這樣做的。然而,蓑蛾壓根兒就不使用這樣的方法。
它們幹得比這更好。它們是持續不斷地縫製衣服。這件衣服後麵舊,前麵新,永遠適合它那不斷長大的身體。
蓑蛾幼蟲的身體一天一天地在長大,跟蹤觀察它們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最近,幾條蓑蛾幼蟲用高粱髓質為自己製作了風帽。製作品好看極了,就像用雪白的水晶編織出來的那樣。這些衣著雅致的蓑蛾幼蟲被我隔離開,我為它們提供一些褐色鱗片作為編織材料。這些黑色材料來自老樹皮最柔軟的部分。朝夕之間,風帽便煥然一新。錐體尖仍是潔白無瑕,但整個前部卻都是粗呢,色澤與最初的長毛絨是截然不同。
第二天,高粱氈子則全部消失,整個錐體全部變成了樹皮的棕色粗呢。
於是我收回褐色材料,用高粱髓質取代之。這次棕色的粗糙材料逐漸退向風帽頂,同時白色髓質材料從孔口起開始寬大起來。一天還沒有過完,雅致的主教帽子就已經全部重新製作完畢。
這些替換我們可以隨心所欲地頻繁進行。通過減少開發的時間,我們甚至可以用兩種顏色不同的材料來獲得明暗相間的帶狀製品。
人們發現,蓑蛾絕不使用我們的裁縫方法:在半圓形缺口插入補丁塊兒。它為了使自己有一件永久合身的衣服,於是就不停地幹活兒。收集到的碎屑總是及時好好地放在袋囊邊上,以保證新的衣褶隨著蟲子的身體發育而逐漸擴大。與此同時,舊帶子逐漸消退,被推向圓錐頂。
這條帶子利用自身的彈性來縮小體積,關閉茅屋。剩餘沒用的東西分散解體,像破布片那樣落下。在漂泊流浪的雌蓑蛾的不斷碰撞下,通過遇到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而逐漸消失。茅屋總是前麵新,後麵舊,永遠不會過於狹窄,因為它在不斷自我更新。
炎夏酷暑結束了,這個遮眼寬邊女帽也就變得不合時宜了。綿綿的秋雨威脅著蓑蛾,冬天的霜凍也隨之而來了。是到了用莖稈排列成多層防水鬥篷,為自己製作粗厚的寬袖長外套的時候了。開始時,蟲子采用的方式並不合乎自己的習慣,也很不規範。長短不一的麥稈、幹枯的碎葉片被雜亂無章地固定在衣領的後麵。衣領要始終保持彈性,以便讓幼蟲能夠朝各個方向自由彎曲。
建造屋頂的第一批小柵條還很少、很短,它們亂七八糟地橫著或豎著排列,胡亂堆放在一起,但卻不會破壞整個建築物最終的勻稱和諧。這些柵條會被推向後邊,最後因口袋前部的增長而被排除。
最後,經過更加精心挑選的、更長的小塊被嚴格地按照縱向放置。
蟲子以驚人的速度和靈巧把莖稈安放在合適的地方。如果遇到合適的柵條,幼蟲就用爪子收集它、轉動它、再轉動它。它們突然用大頦咬住柵條的一端,就在這裏采下一些小塊來,然後立即將它固定在袋囊的頸部。蓑蛾幼蟲把新鮮的、粗糙的表麵進行拋光,以便使表麵更加光滑,可能目的在於得到更加牢固的繩帶。和鉗管工一樣,用銼刀銼光表麵,把工件焊接的部位裸露出來。
蓑蛾幼蟲用大顎撬起梁架,在空中揮舞,臀部突然一動把它擱在背上,吐絲器立即對抓住的頂端加工。一下就成功了!在需要的方向,沒有經過反複探索,沒有經過修正,就把這個部件緊接在別的部件後固定起來。在類似的重複勞作中,當嗉囊裝滿時,秋天晴美的日子就這樣被慢慢地消磨殆盡了。當嚴寒降臨時,蓑蛾的住所已經準備妥當。當酷暑重新回來時,蓑蛾又恢複活動。它在小路上遊蕩著,在喜歡的草坪上作長途旅行,悠閑地吃幾口食物,待時候一到,它便懸吊在牆上,這是準備變態的時刻了。
在茅屋製作完成後很久,我才想到這些在春天漂泊流浪的幼蟲是否能夠重新開始製作袋囊和屋頂呢?於是我把它從茅屋裏取出,讓它全身赤裸,把它安放在一張細而幹燥的沙床上。我給它提供一些尼姆的蒲公英莖稈作為原料。這些莖稈已經被我鋸成了與茅屋的柵條同樣長的段。
現在,這隻蟲子是一無所有,很快消失在一大堆木質麥稈下麵。
在那裏,它急急忙忙地紡織,在下麵的沙床和上麵的小枝叢庇護所裏,用嘴唇去抓能夠抓到的一切,把它們作為細繩的拴係點。這樣,吐絲器無論碰到什麼東西,不管長的還是短的、輕的還是重的,就將它們亂七八糟地捆紮起來。在這個極端錯綜複雜的腳手架的中心,進行著一項與修建熱帶茅舍截然不同的工程。蓑蛾幼蟲別的什麼都不幹,隻專心從事編織,甚至不去把它擁有的材料裝修成整齊的屋頂。
蓑蛾的茅屋是完美無缺的。當晴美的季節到來時,它的活動也相繼展開了。對於過去那種小柵條收集者的行當它是不屑於去幹的。在頭年夏天,它曾經拚命幹活兒。這時,胃一旦得到滿足,絲管就會慢慢膨脹起來。現在,它把閑暇時間用在為茅屋加厚床墊上,它對自己精益求精,為了使內部的絲質氈子合乎自己的意願。床墊做得不很厚,也不很軟。為了身體的變態,為了家庭安全無虞,對加厚床墊這件事都會感到滿意。
然而現在,我剛剛用狡計掠奪了它的財富。它會覺察到這個災難嗎?如果有足夠的絲和小柵條等資源的話,它會想到重新製作避難所嗎?這個避難所首先可以保護它那怕冷而嬌弱的背部,其次對保護它的家庭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絕對不會!它鑽到我為它安排的細枝堆的下麵,像平常一樣動手幹起活兒來。
在這個不成形的、難看的屋頂上,它會亂七八糟放著小梁和沙土。
現在這些對蓑蛾來說是一樣的,都是住所的隔牆。蓑蛾幼蟲以前在莫列頓雙麵起絨呢上安置新層次時可謂熱情高漲,現在這種熱情被用來覆蓋它夠得著的表麵。它們根本就不再根據物體的高低不平來改變勞作的方式了。現在布料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重疊在圍牆上,而是碰到粗糙的沙土和亂七八糟的麥稈。這些東西本來都不在這個紗紡女工的考慮範圍之內。
居室比坍塌的房子還要糟。它幾乎就不是房子,這已經無關緊要了。蓑蛾幼蟲繼續按部就班地幹它的活兒。現實的一切被它忘得一幹二淨,它在編織想象中的東西。然而,這裏的一切都會提醒它屋頂已經沒有了。終於它能夠巧妙地覆蓋住自己的身體,那個袋囊又鬆軟、又蹩腳。臀部隻要一動,這東西就會下陷,就會弄皺。此外,這東西裏麵因為有沙,所以會變得沉重起來,而且還逆向布滿了矛戟。這個東西還鑽入了路上的灰土,這會阻礙它前進。蓑蛾幼蟲就這樣把身子固定起來後,再把身子挪來挪去,弄得筋疲力盡。它需要一些時間來滑動,把那礙手礙腳的住所移動幾厘米。
蓑蛾幼蟲就帶著它那常用的茅屋靈巧地前進。這個茅屋的小柵條從前麵到後麵都像瓦片那樣排列得非常巧妙。茅屋上麵的小塊前麵固定,後麵鬆動,像個船形雪橇。這東西能夠穿越障礙,鑽進、滑動等都毫無困難。但是,前進雖然容易,但後退卻不可能,因為構架的每個部件的頂端都是自由鬆動的,這樣就引起停滯不前。
好啦,吐絲器把試驗對象的袋囊上的板條黏結著,而且這些尖形板條朝著各個方向直立著。前麵部分的尖條好似鑽入沙土的馬刺形,使所有前進的努力都白費。而旁側的邊刺又像無法拔除的耕耙。在這樣的條件下,失敗是必然的,幼蟲的命運注定要死亡。
“重操你所精通的技藝吧!放下你的柴捆吧!把妨礙你的小塊兒井井有條地排列好。在你的袋囊上塗一點膠水吧,它們太鬆了。用幾根支柱來增加房子需要的硬度吧!現在,你很不幸,受苦受難了。你就重操舊業吧!幹你從前駕輕就熟的事吧!喚醒你木工的本能吧!你將會得救!”我曾經語重心長地勸誡蓑蛾幼蟲。
可是,這簡直是浪費唾沫。木工的活動時期已結束,現在是紡織工的時刻。蓑蛾幼蟲鍥而不舍地進行編織,在不複存在的茅屋裏編織著。這種本能所帶來的悲慘結局就是被螞蟻開膛破肚。
關於這一點,我們從很多事例都得到了印證。昆蟲是不會改變自己的行為的,就像攀爬斜坡時不可回頭,河流不可以倒流那樣。過去的就已經過去了,怎麼可能從頭再來。在不久以前,這個生氣活潑的蓑蛾,這個還很能幹的、靈巧的木匠,即將麵對的就是死亡,再看不到它放小柵條的情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