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敏從外麵走進來，說：“華龍，你先教點簡單的，那麼長的句子孩子能記住嗎？”
“先加深一點印象吧！多寫幾遍就記住了。”華龍說著，放開了華劍的小手。
“你以為你閨女是大學生啊？她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孩子呢！”
“媽媽，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年我就要上學了。”華劍接話說。
“這孩子，都知道頂嘴了。你還沒上學呢，這要是當了大學生，還不反天啊！”高敏笑著說。
“孩子練練口才也好。我喜歡孩子闖蕩點。”華龍說。
“在你眼裏，就沒有壞孩子。這兩個孩子以後都會讓你給慣壞的。”
“我的女兒我就慣著，是不是，華劍，華文？”華龍說著，拉起一雙女兒的小手。
“看把你美的。”高敏撇著嘴說。
“來，華劍，再讀一遍，讓你媽媽看看。過一會兒，華劍就會寫了，讓行動說話，證明你媽說的是錯誤的。”華龍抓著華劍的小手寫字。
高敏在一邊笑。他們一家很久沒這樣在一起說話了，華龍整天忙著案子，一年四季都在郊區跑，稍有一點時間，還要去單位看看。每次回家都很忙，有時飯沒吃完，又被找了回去。現在，很難得，他能給華劍輔導寫字，高敏覺得自己此刻是個幸福的人，隻要一家人相守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華劍沒有辜負華龍的期望，在華龍教她寫第十遍的時候，華劍拿著筆，在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寫下：翻身不忘共產黨，幸福不忘毛主席。
就在華龍對女兒華劍的進步沾沾自喜的時候，張忠來找華龍。“大哥，又有新案子了。”張忠看著華龍一家人團聚在一起，真不忍心叫華龍走了。
“張叔叔好！”華劍和華文都跟張忠打招呼。
“華劍、華文乖。”張忠笑著抱起了華文，他喜歡這兩個懂事的小女孩。
“快去忙吧！等回來再跟孩子們玩。”高敏知道華龍的事都是急事，催促著。
華龍和張忠往外走，高敏帶著兩個孩子出去送。
走到大門外，張忠說：“大嫂，快回去吧！”
“好的，你們兩個要注意安全。”自從華龍和張忠、洪爺三人在林子裏躲過造反派之後，華龍和張忠及洪爺的情誼就更進了一層。高敏也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兄弟。
“放心吧，大嫂。有我在呢！”張忠跟高敏保證著。
高敏帶著孩子站在門口，看著兩人轉身走進了隔壁的公安局院子裏。
當她們往家裏走的時候，剛走進院子，高敏就看見賈小二和段曉妮從院子裏晾曬著的小被子旁跑走了。
華文要在院子裏玩一會，高敏覺得院子裏平時很安全，就對華劍說：“你陪著妹妹玩一會兒。”
“我要練字呢！爸爸回來我給他看。”華劍說。
高敏一看華劍主動要求練字，覺得孩子的積極性正高的時候，應該鼓勵她。於是，就對華文說：“小文，你自己在門口玩一會就進來，媽媽做飯，姐姐練字，你要乖，明白嗎？”
“知道了。”華文奶聲奶氣地說。
華劍拿著半截粉筆在黑板上一邊寫，一邊念，高敏欣慰地笑了，轉身進屋做飯了。
院子裏，陽光很充足。小花園裏，已經被賈明家占用，種上了一些蔬菜，在花園的外麵，零星可以看到有一些野菜還有一些小花。
華文蹲在地上摘著那些小野花，一邊摘，一邊哼著聽不清的歌。
不遠處，就是華劍家的晾衣繩，上麵晾著華文的小被子。被麵是高茹送給高敏的，高茹已經結婚，丈夫是部隊的軍官，高茹每次去部隊探親回來，都會帶些禮物送給高敏和孩子們。高茹非常喜歡這件小被麵，雖然不到三尺，高茹還是買了下來，送給高敏，讓她給華文做個小被子。
晾在繩子上的小被子，隨著微風輕輕地飄著，紅藍相間的條格緞子麵，有一種民族特色，華文喜歡這個小被子。在自己的被子下麵玩，華文也很高興。
可是，華文的快樂卻被賈小二和段曉妮給攪亂了。
“華文，你在幹嗎？”段曉妮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
“我在玩。”華文一看是段曉妮，回答後繼續蹲在地上玩。
“華文，你怎麼不理姐姐？”段曉妮問。
“你總是欺負人。”華文用稚嫩的童聲說道。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段曉妮問，一腳踩扁了地上的一朵小花。
“你別踩，那是我的花。”華文喊道。
“哪兒寫著是你的花了？你叫它，它答應你嗎？”段曉妮說。
華文不說話了，憤怒的眼睛盯著段曉妮。
“段曉妮，你在幹嘛？過來。”賈小二叫道。
“小二哥，叫我幹嘛？”段曉妮問。
“我給你看個好玩的。”賈小二走過來說。
“什麼好東西？”段曉妮湊了過去。
華文也站了起來，想過去看，她向前探著身子看了一下，沒看到什麼，就在原地又摘起了小花。
“曉妮，你看我這把小刀快不快？”賈小二從衣兜裏拿出了一把小刀。
“小刀？這有什麼稀奇的？”段曉妮有點不屑地說。
“這把小刀可快了。不信，咱就試試。”賈小二說。
“拿什麼試啊？切個土豆看看吧！”段曉妮說。
“拿土豆試不出來，換一個東西試。”賈小二老練地說。
“拿那個小被子試試，應該能行。”段曉妮狡黠地說。
“段曉妮，你咋那麼聰明呢！”賈小二也看到了華文的小被子呢。
華文玩著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賈小二和段曉妮來到了她的小被子旁邊，她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於是，從地上站起來向這邊看。
這一看不要緊，華文就發現了大問題。賈小二正拿著一把刀割她的小被子呢。
“你們在幹什麼？”華文問。
“嗬嗬，你說我們在幹什麼？你沒看見嗎？”段曉妮說。
華文看到賈小二已經把她的小被子割出了很長一道口子，她著急地哭了起來。賈小二和段曉妮卻樂著跑了。
華文哭著喊：“媽，姐！”
正在做飯的高敏聽見了華文的哭聲，她對著華劍喊：“小劍，你快出去看看，你妹妹怎麼了？”
華劍出來的時候，賈小二和段曉妮已經跑了。院子裏隻剩下了氣哭的華文。
“妹妹，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華劍一邊給華文擦眼淚一邊問。
“姐，你看。”華文讓華劍看小被子。
“啊？這麼長個大口子！這是誰幹的？”華劍氣憤地問。
“賈小二。”華文說。
“又是這個混蛋！看我不去找他算賬！”華劍說著，拽著華文就朝著賈小二家走。
剛走出沒幾步，華劍一腳踩在了一個雞蛋殼上，雞蛋殼在華劍的腳下發出了輕輕的碎裂聲。華劍也沒在意，繼續往賈小二家走。
華劍不知道，此時賈小二正趴在窗台上觀察著華劍，見華劍和華文朝著他家走過來，他立即從房間裏衝出來，朝著華劍和華文大聲喊：“你賠我雞蛋殼！你賠我雞蛋殼！”
“你把我妹妹的被子給劃壞了，還沒找你算賬呢，賠你什麼雞蛋殼啊！”華劍也不甘示弱。
“反正你要賠我雞蛋殼。”賈小二說著，就往華劍家跑。
高敏還沒做完飯，就聽見了外麵孩子們的吵嚷聲。她立即端下飯鍋，走了出來。
“華劍，怎麼了？”高敏看見賈小二在前麵跑，華劍和華文在後麵追，急忙問道。
“媽媽，賈小二把妹妹的被子弄壞了。”華劍搶先說道。
“華劍踩壞了我的雞蛋殼，賠我雞蛋。”賈小二也朝著高敏喊。
高敏從內心裏討厭這個沒有教養的孩子，但還是耐住性子問：“踩了你的雞蛋殼，為什麼讓我們賠你雞蛋呢？”
“踩了我的雞蛋殼，就要賠我雞蛋。沒有為什麼。”賈小二很不講道理。
“你不是也弄壞了華文的被子嗎？如果是故意弄壞的，也要賠償的，知道嗎？”高敏說。
“我就是故意的，怎麼了？你賠不賠我雞蛋吧？”賈小二蠻橫地說。
高敏很生氣，如果是一般通情達理的孩子，這事也就過去了，可是對於賈小二這樣的孩子，高敏覺得有必要跟她媽媽王蘭子說說。
於是，高敏帶著華劍和華文去了賈明家。
高敏知道王蘭子的德性，自從賈明當了造反派以後，這女人就跟當了皇後一樣，一副囂張的樣子。如果不是王蘭子沒教養，怎麼會生出賈小二這樣的兒子？
雖然明知道王蘭子不講理，但是高敏還是希望讓王蘭子知道她兒子賈小二的惡劣行徑，也便於給她提個醒，以後不要這樣對待他們全家。
高敏找到王蘭子的時候，王蘭子正坐在屋子裏描眉毛，幾根越來越稀的眉毛被她用火柴梗描得像老貓的腦袋上開了一條縫，寬寬的，看了有點嚇人。高敏看到王蘭子的時候，禁不住想笑，但是她控製住了。
王蘭子見高敏敲門走進來，問：“找我有事？”
“是啊！你們家小二把我女兒的被子給劃壞了。雖然一條被子不值什麼錢，但是小二的這種行為不太好，我必須告訴你。”
“媽，華劍還踩壞了我的雞蛋殼呢！讓他們賠雞蛋，他們不賠。”賈小二也進了家門，搶著說。
“小二媽，你聽見了吧？你兒子的雞蛋殼被踩了讓我們賠雞蛋，都是小孩子家，怎麼能提出這樣的無理要求呢！”
“小二，你把人家被子弄壞了？”王蘭子有點坐不住了，她知道自己的兒子理虧。
“那她們還弄壞我的雞蛋殼了呢？”賈小二把脖子一梗，說道。
“啊，你個小炮子崩的，整天出去惹禍。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王蘭子又開始指桑罵槐了。高敏已經預料到了這一點。
王蘭子一陣發作後，看看高敏領著孩子已經回去了，她笑著問賈小二：“小二，媽罵人狠不？”
“狠著呢！媽，你比華劍她媽厲害多了。”賈小二讚賞地說。
“少拍你媽的馬屁！以後少出去給我惹禍。”王蘭子假裝拿起床上的笤帚揮舞著，賈小二嚇得跑了出去。
晚上，華龍回來的時候，高敏正在縫被子。
華龍問：“這個小被子不是新的嗎？怎麼又縫上了？”
“爸爸，妹妹的被子讓賈小二用刀給劃開了。”華劍搶著說。
“這小子，跟他爸一個德性。”華龍也很生氣。
“別提了，我帶著孩子們去找王蘭子說理，她指桑罵槐地一頓罵，到最後沒結果，我們就回來了。”高敏說。
“以後讓孩子們離他們遠點兒。”華龍說。
“放心吧！我會把孩子們帶好的。其實吵架誰都會，隻是我不想那樣做，我覺得跟一個潑婦吵嘴沒什麼意思，還有，我也擔心鬧大了，賈明給你穿小鞋。”高敏說著，將被子縫好，蓋在了華文的身上。
“你總是為我著想，小敏，謝謝你。這些年，我發現，越是猖狂的人越得勢，但是，我還是相信好人會有好報的。”
“我也相信這一點，做人要行得正，站得直，善惡終有報。”
“沒錯。早點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華龍說著，伸手拉滅了電燈。
窗外，寂靜的夜色，偶爾傳來蟋蟀的叫聲。忙碌了一天的華龍，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