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美人空自憐
任逍遙藏在假山後,已出了一身冷汗。
就聽魏侯怒道:“小畜生,你待怎樣!”
病公子長歎一聲,道:“爹,孩兒實在不能沒有她,若這事情無法挽回,就讓她隨我去吧。”說著後退一步,就要點燃火線。
人群中不禁響起一陣驚呼。
突然薑小白的聲音響了起來。此君就算被人五花大綁,嘴巴也閑不住,大笑道:“哈哈,天下之大,大不過魏公子缺的那塊心眼兒啊!女人這玩意兒麼,有最好,沒有就算,你居然會想要同歸於盡,叫小爺我好生敬仰。”
魏公子跨前一步,怒道:“你這臭叫花子懂什麼!”
薑小白笑嘻嘻地道:“我的確不懂,魏公子不去搞搞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實在不行搞搞窯子裏的紅姑娘,也不算太失了身份,為什麼偏要搞個合歡教的半老徐娘?莫非老女人更有一套特別的功夫?”
魏公子氣得全身發顫,想要說話,卻止不住咳嗽起來。魏侯和孫自平卻明白了薑小白的好意,齊齊出手,一左一右將魏公子架住,搶下火線。魏公子掙紮著嘶聲道:“你們已經關了她二十年,已關得她瘋瘋癲癲,為何還要為難她,這難道是名門正派該有的作為嗎!”
所有的人都不答話,隻有薑小白大聲道:“這幾句話說得還像個男人,魏公子,方才我雖然說了幾句激怒你的話,可小爺現在認你這個朋友了。”
任逍遙聽了不覺一笑。薑小白就是薑小白,無論何時都會強烈地表達自己的愛憎。
然而牟召華卻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逆徒住嘴!”薑小白吐了吐舌頭,不再言語,似是對丐幫的主事長老怕得很。任逍遙不由對這兩個長老有了些興趣。莫非他們將薑小白綁起來,也要送去武林城不成?
魏侯點了兒子穴道,道:“丹玉。”丹玉立刻走過來將魏公子扶到一旁。魏公子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神情既悲哀,又無奈,與蒼白的病容摻雜在一處,叫人看了,竟有些心疼。魏侯看著眾人,尷尬歎道:“我這逆子,實在糊塗得很,令諸位英雄見笑了。”
別人當然想得到這魏公子與曼蘇拉必定有些不清不白,卻不說破,隻是瞧著魏侯,對魏公子再不理會,仿佛剛才的一切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魏公子的眼睛裏忽然露出了一種很奇怪、很絕望的神色,好像他終於明白,自己這樣的小角色,根本保護不了任何女人。
任逍遙已開始可憐他了。
魏侯打開地牢,慢慢地走了進去,好像女人第一次跟男人上床那般扭捏緩慢,可是隻一瞬,他便像中了箭的兔子一樣躥了出來,一張臉已經變成了紫茄子,揚手啪啪扇了魏公子兩個耳光,厲聲道:“小畜生,是不是你將那妖女放走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魏公子先是一怔,繼而露出了笑意。
魏侯拍開他的穴道,又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魏公子隻是笑,喃喃地道:“她已經走了?太好了。”
孫自平注意到魏侯手中拿著半隻精鋼項圈,駭然道:“劈斷這精鋼項圈的兵器,難道是,是……”他說不下去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多情刃。
隻有多情刃那樣的利器,才做得到。
院子裏一片寂靜。
楊一元咬牙道:“任逍遙來過?他為什麼不留下來!”
薑小白斜睨了他一眼:“留下來做什麼?等你去殺他?你就是變得三頭六臂,也接不了他的刀。”
楊一元還未說話,丹玉已經顫聲道:“任逍遙?任公子?他、他是不是穿著黑衣,個子高高,帶著一柄奇怪的刀?”
王慧兒冷笑道:“你這丫頭莫不是他的內應?”說著,她便一步步走了過去。
丹玉恐懼地看了秦子璧一眼,誰知秦子璧竟然麵無表情,她又朝魏侯望去,卻見魏侯亦在冷冷地瞧著她,顯然已經對她起了疑。她忍不住大聲道:“我,我不認識他。”
楊一元道:“你不認識他,怎會知道他的樣貌打扮?”
丹玉急道:“那隻因,隻因……”她望了望秦子璧,又把話咽了回去。她實在說不出口,這事情是因為任逍遙騙她說要幫他倆撮合的緣故。
薑小白又不忘打趣:“那隻因這位姑娘對任公子一見傾心了。任公子長得確實不賴,哈哈!”
丹玉漲紅了臉,見秦子璧一句話也不為自己說,索性把心一橫,閉口不言。別人自然不知道丹玉與秦子璧的事,甚至秦子璧不過是玩玩而已,此刻見丹玉紅著臉不說話,倒真有幾分信了薑小白的鬼扯。魏侯眼見自己的兒子和下人一個比一個丟臉,怒火大盛,卻忍住氣,望著莊丁們道:“你們今日可曾見丹玉與什麼陌生男子接觸?”
莊丁們紛紛道:“晌午時候,見過丹玉姑娘引著一個穿黑衣的俊俏公子往四進院去了。丹玉姑娘是少爺的大丫鬟,她親自引的客人,小人們自然沒去過問。”
丹玉臉色立刻變得毫無血色,她明白自己無論如何也撇不清了。
魏侯見了再不懷疑,逼視著丹玉,冷冷道:“任逍遙去了哪裏?你是何時跟合歡教勾搭上的?”
丹玉見滿院子的人都盯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張口結舌地道:“老爺,婢子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又乞求地看了秦子璧一眼,見他依然無動於衷,終於絕望得流下淚來。
孫自平卻打起了哈哈:“算了,依在下所見,這小丫頭是被任逍遙那邪魔騙了,魏兄也不必問了,想那任逍遙又豈會將自己的行蹤告訴一個小丫頭。”
薑小白小聲嘟囔道:“你們為何總說任大哥是邪魔?我見過的他可是很夠義氣的。”他抬頭掃了眾人一眼,見無人注意,正要偷笑,卻被餘南通冷冷瞥了一眼,心中一寒,再不敢多嘴。
此時魏侯道:“我也不與你計較,按照莊規,領罰後離開這裏。”話音一落,立刻就有兩個莊丁走過來架起了丹玉,將她向外拖去。丹玉渾身抖如篩糠,尖叫道:“老爺,饒了我吧,饒了我吧!”魏侯看也未看她一眼。魏公子突然道:“且慢。”
他聲音雖然柔弱,在這花園中卻甚是響亮。那兩個莊丁也不由自主停住了腳步。他似乎看了秦子璧一眼,才道:“爹,丹玉不會武功,若照例打她二百板子,恐怕她就沒命了。”
原來五靈山莊的莊規是二百大板。這對江湖中人來說或許算不得什麼,可是對一個完全不懂武功的女孩子來說,的確要命得很。
魏侯本就對這個兒子憋了一肚子氣,此刻見他跟自己唱反調,不禁勃然大怒:“我本待不與你這小畜生計較,你竟然……也罷,我就連你一起打了,叫你今後做事有個分寸,免得玷汙了魏家聲名。來人,把這小畜生給我綁了!”
莊丁一時犯了愁。打個丫鬟不算什麼,即便打死,多給些燒埋銀子與地方上也就過去了。可是若打少莊主,將來可如何在莊中度日呢?是以魏侯一句話擲下,大家麵麵相覷,卻無一人上前。魏侯正待發作,就聽一個淡淡的聲音道:“魏大莊主果然威風得很!”
魏侯一抬頭,驚道:“任逍遙!你竟然沒走!”
任逍遙清楚丹玉對秦子璧的情意,心內早已看不慣這一切,何況他從來沒把這群人放在眼裏。“本教主還沒找你問話,怎麼會走。”
薑小白終於憋不住道:“嘿,我就說,任大哥總是出現得特別及時。”
牟召華手中棍子一頓,沉聲道:“原本老夫還不信你這小子跟合歡教有來往,沒想到卻是真的!”
薑小白辯道:“我隻和任大哥有來往,什麼合歡教不合歡教的?”
牟召華冷冷道:“你不知道這位任教主殺了楊公子全家,又殺了秦門主與王幫主,更是喪心病狂屠戮靈隱寺僧眾,還要殺你的師父麼?你與他結交,是不是存心要叛出本幫?”
薑小白聽得一時傻了,轉頭向任逍遙瞧去,卻見楊一元和秦子璧已各執兵器搶到前麵去。
任逍遙看著他們,冷笑道:“兩位公子想與我動手麼?憑你們的功夫,恐怕動起手來也沒什麼意思。”
秦子璧終於說話了:“任逍遙,你不過倚仗手中的多情刃,你可敢用尋常兵器與我飛環門較量?”
任逍遙拍了拍刀鞘,笑道:“好,本教主便刀不出鞘,讓你輸得心服口服。”說完,他一躍而下。秦子璧毫不客氣,雙環出手,擊向任逍遙雙膝。任逍遙身在半空,卻已出手。出手便是駁魚刀,他隻想擒住秦子璧,並不想殺他,所以駁魚刀這種長於困守的刀法比血影刀法更合適。
嗡地一聲,雙環蕩開,又被黑色的刀鞘卷住。秦子璧還來不及高興,已被這古怪的刀法纏得額上冒汗。二人鬥了十餘招,任逍遙突然道:“夠了,本教主懶得與你玩。”話沒說完,突然收刀,欺身近前,一掌穿過秦子璧的雙環。秦子璧見了心中狂喜,雙環一絞,便要格斷他的手腕,哪知任逍遙右手一翻,刀已出鞘,唰地將雙環削斷。秦子璧一怔的功夫,任逍遙已扣住了他的手腕。
秦子璧怒道:“你不講信義!”
任逍遙將刀橫在他頸間,嘿嘿笑道:“信義?你居然相信我這邪魔會講信義?”突然麵色一冷,轉頭大聲道,“魏侯,我問你,當年是誰為九大派繪製的快意城圖?”
魏侯冷然道:“魏某若是告訴了你,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在合歡教手中。”
任逍遙道:“你若不說,眼下便有一人要死在合歡教手中!”說完刀鋒一送,秦子璧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道血痕。眾人心中忌憚,正猶疑間,就聽丹玉尖聲道:“不要傷害他!”一麵說,一麵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