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烈血刀鋒快意城(1 / 3)

十烈血刀鋒快意城

雲端大殿麵朝長江,寬七丈,進深七丈,兩側立著八對金色廊柱,上麵彩繪著諸多美人,擺出令人臉紅心跳的姿勢。淡粉色的磚石砌地,正中鋪著一塊猩紅絨毯,足有三丈開合。正位是一扇巨大的彩色江山圖琉璃屏風,配著一張金絲楠木長塌。坐於塌上,整座城池便如匍匐腳下,長江旋舞排浪,江風穿廳而過,廊柱上紅幔鼓動,恍如天上人間。

長榻斜斜坐著一人,一襲黑衣,僅以紅色絲線鎖邊,幾乎與幽暗的大廳融為一體。指尖敲著榻上浮雕花紋,歎道:“這裏真是個好地方。”

誰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如何進來,這人就像幽靈一般突然出現。

這個人自然是任逍遙。

曾萬楚金絲寬袍,端坐絨毯,雙目微合,似是根本不把任逍遙放在心上。大廳一角是昏迷的鍾良玉和長江水幫負傷幫眾。他們直勾勾地看著任逍遙,像見了活鬼一樣。

任逍遙似笑非笑地望向曾萬楚:“曾掌門倒是很沉得住氣。”

曾萬楚睜開眼睛,目光平靜幽深:“任教主?”

他不認得任逍遙,卻認得多情刃。

任逍遙略略點頭,又道:“不知曾掌門的乾元七星玉龍天罡劍法練到了第幾層。”

曾萬楚淡淡道:“昆侖劍法並無層級之分,運用之妙,存乎一心。世俗中人耽於武學層級,以為上一級必然勝過下一級,真真可笑。高手相爭,勝敗隻在一念間。一念之變,已可顛倒乾坤,何況層級。”

任逍遙笑道:“是以我的武功固不如你,卻有把握打敗你。”

他說得既不狂傲,也不謙虛,完全一副天經地義的口氣。

曾萬楚道:“既如此,任教主不妨賜招。”

任逍遙說句“好”,多情刃劃過一道血線,刺向鍾良玉——他要先看看曾萬楚的本事。

曾萬楚遙遙劈出一掌。

昆侖派劍掌齊名,一掌擊出,與劍無異。多情刃受力,嗡地一聲,方向遽變,卻不是墜落,反以刀尖為心,旋轉起來,像一團火焰,橫打出去。鍾良玉身邊幾人猝不及防,咽喉已被割開,噴出一層淡淡血霧,接二連三倒下。曾萬楚麵色一變,劍化長虹,擊落多情刃,卻聽背後風聲驟起,任逍遙一掌劈來。

不是掌,是掌刀。

鳳凰掌刀的運力方法,血影刀法的招式。

曾萬楚冷哼一聲,身形突然一折,竟然憑空轉過身來,一劍飆出。

昆侖派飛龍身法果然變化奇詭。

任逍遙身子一轉,不與劍鋒相接,正待變招,忽然身後一陣冷風襲來。一個長江水幫的人拾起多情刃,咬牙一刀砍了過來。任逍遙一指點出,洞穿咽喉,刀鋒立時頓在胸口。

峨眉派三十六式天罡指穴手的運力方法,血影刀法的招式。

任逍遙對自己的化用很滿意,卻覺胸口一涼,多情刃竟向前推進寸許,血一下子湧了出來。

持刀那人雖然已死,身子卻被人扶住,手也被人握住,鍾良玉已醒了過來。“思思在哪裏?”

任逍遙清晰地感到刀鋒與胸骨摩擦的聲音,卻一語不發,看著大殿門外。鍾良玉怔了怔,想起船上情形,不自覺地向後看去。但他隻回了半個頭便後悔了。任逍遙趁他回頭之際奪回多情刃,順勢將這個已死的人一劈兩半。長江水幫的人見了,個個咬緊牙關站起,將任逍遙團團圍住。

鍾良玉沉喝道:“退下!”又看著任逍遙,道,“青陽縣小旗長孫定和貓兒橋的胡光、陰平,是你殺的?”

任逍遙道:“死在我手裏,是他們的福氣。”

“你設下萬家酒店和九華山的陷阱,就是為了製造機會偷襲武林城?”

任逍遙聽出一絲弦外之音,故作惋惜地道:“不錯。這些事從頭到尾都與長江水幫沒有關係。隻是你我遇見的時候,總是不巧。”

鍾良玉壓住舌根怒火,道:“思思在哪裏?”

任逍遙刀尖一擺:“打贏我就能見到她。”一頓,又道,“曾萬楚若敢出手,蘭思思就比我先死。”

曾萬楚不敢動。鍾良玉也不多說,解下手下人腰畔的刀,一刀斬去。任逍遙雙肩一晃,退到紅幔後。江風一起,紅幔飛舞,鍾良玉眼前頓時一片血紅,幾乎看不見多情刃的影子,索性閉上眼睛,耳中立刻捕捉到極輕極輕的破空聲,輕得就像蘭思思溫柔的呼吸。他想也不想,一拳擊出,砰地一聲,打中。

可是當他睜開眼的時候,卻看見一個煙粉色的人影飛出殿門。

難道是,思思?

鍾良玉怔了怔,大吼一聲“娘子”,飛身跳下。

眾人隻聽到一聲沉悶的墜地聲,再無聲息,愣了半晌,不知誰喊了句“幫主”,所有人呼啦一下擠到大殿兩側,順著懸梯滑了下去。

曾萬楚不看他們,隻看著任逍遙,還有他身邊的粉衣女子。

白鷺仙子花若離。

她坐在輪椅中,含笑遞過一方白色手帕,道:“教主為何要死人再死一次?”

任逍遙接過手帕按在傷口上,手帕上的藥膏登時帶來一陣舒適的清涼。他淡淡道:“我又不是正人君子,隻要對敵人不利的事,我都喜歡做。”

蘭思思溺水而亡,任逍遙便要花若離帶著她的屍體,藏在梁柱後,待鍾良玉跟進來後,擲出屍身,擾亂鍾良玉心緒,這手段實在不夠光彩,卻實在有效。

正在這時,大殿後通往溫柔鄉的懸空走廊上走來三十血影衛,還有一男一女。男的五短身材,瘦小枯幹,著紅衫。女的人高馬大,走起路來腰肢輕擺,肉裏的油幾乎要從紫色綢衫中溢出來。正是鷹**、盜傾天下的盜墓夫妻衛紅鷹、於紫燕。

曾萬楚終於知道任逍遙是怎麼進來的了。“我早該想到,天下能將溫柔鄉重新挖通的人,非賢伉儷莫屬。”

衛紅鷹嘿嘿笑道:“曾掌門高看了。咱們隻不過是挖了兩條路,一條開在內外城之間,直通江底。一條穿山而過,通開溫柔鄉。”

於紫燕扭著腰肢道:“若非教主的快意城圖,莫說鷹**,就是鷹燕千飛,也沒法子四個月挖出兩條路。”

所以任逍遙的人馬能憑空從江心消失,所以他不怕長江水幫和昆侖派內外夾擊,因為他根本就可來去自如。“曾掌門,請出招。”

他說得十分誠懇,誠懇得就像江湖上的年輕後輩向前輩討教一樣。

蘭思思臉色鐵青,身體冰涼,胸口深深凹陷,胸骨和肋骨全部粉碎。鍾良玉怔怔地抱著她,抱著曾經的暖玉溫香,心底升起徹骨寒意。那些喁喁情話、床第纏綿,別出心裁的婚禮,還有那個意外失去的孩子,一起湧上心頭,刺得他心如刀絞。口中喃喃喚著“娘子,娘子……”,臉色如蘭思思一樣鐵青。

他後悔,為什麼要因為她的身份心存芥蒂,為什麼要為了長江水幫的安定,讓她一個人承受喪子之痛。他分明知道蘭思思對自己是何等深情。

鍾靈玉不敢挨近他,更不知如何安慰他。遊鴻和許賁也隻能呆呆愣著。

從懸梯爬下來的幫眾喊著“任逍遙在大殿裏,在大殿裏”,常義安聽了,眉頭緊擰,昆侖弟子更是掩不住驚慌之色。桃花夫人卻笑道:“哎呀,教主竟然已經擒了王,咱們這架是不是不必打了呢?”

許賁怒道:“去你媽的!老子誰也不挑,也要碎了你們兩個王八蛋!”他一說話,肩頭被鐵鉤劃出的口子血流不止。

白傲湘鋼鉤一甩,一條血肉落在地上,冷冷道:“我看你是個硬漢,本不打算殺你。你若一定要死,盡管來!”

桃花夫人搶著道:“既然白老大不忍心殺他,就交給我好了。”這桃花一般的女人永遠是動作快過語言,最後一字說完,已與許賁拆了數招。

鍾靈玉吼道:“長江水幫的兄弟們,跟我殺了這群邪魔!”

話未說完,已搶先撲出。城門洞的陰影中立刻衝出十數條人影,與他們攪在一起。常義安一看之下,不覺倒抽一口涼氣。七翼飛蝗、綠葉紅花、長白三友、金針銀剪、如意娘子這些人也就罷了,竟然還有二十前合歡教三位堂主——翻雲覆雨堂赤手翻雲陳暮、毒掌覆雨趙夕霞夫妻,蝙蝠堂血蝙蝠賀鼎老怪。

陳暮身材高大,走動的聲音更大,臉上一道深深刀疤,自眼角劃到嘴角。趙夕霞年紀不小,臉上卻掛著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兩人出手一個剛猛懾人,一個陰柔詭秘,彼此交聯,配合得天衣無縫。

賀鼎身高不足四尺,手中卻拎著三尺長的金背大刀,口中哇哇怪叫:“痛快,痛快,老夫許多年沒這麼痛快,二十年沒來快意城了!”幾句話說完,已有多人傷在刀下。似乎他並不想殺人,隻想傷人,隻想嚐一嚐那噴濺的熱血。

就聽大殿裏嘩啦一聲巨響,似是什麼東西被打碎了。常義安變色道:“林楓!”林楓會意,翻身掠上大殿。常義安又道:“凡昆侖弟子,當誓死守衛武林城!”昆侖派眾人聽了,立時七人一組,一共五組,護在大殿周邊,正是乾元七星玉龍天罡劍陣。

賀鼎一身白袍已被血染花,卻不是他的血。嚷道:“奶奶的,剛剛打出點味道來,擺個什麼勞什子陣,爺爺剁碎了你們的陣!”身子一彈,鳥雀般憑空打了幾個旋兒,金刀嗆啷啷劃過一片劍陣,帶起一溜火花。

白傲湘冷冷道:“一把年紀了,還炫耀那點本事。”

賀鼎鬼魅般貼著一個昆侖弟子,呼地又飛起來。那名弟子連聲慘叫,地上灑出一串血跡。其餘人見了舉劍來救,哪知賀鼎竟貼著城牆橫奔數丈,蝙蝠一般倒掛在箭垛下,將那弟子直直拋了回來。

常義安輕叱一聲,飛身接住,觸手全是鮮血。再一看,這弟子喉嚨破了一個大洞,已然咽氣。賀鼎桀桀怪笑,身子一扭,從城牆上直撲而下,向白傲湘等人身後掠去。常義安怒道:“賀鼎,你這妖人!老夫今日便要為江湖除害!”一劍飛出,劈斬過去,卻被一片水霧擋住去路。霧中千百道白光閃爍,叮叮叮數聲響,他的劍已被擊中七次,一口氣用完,身形落地。

擋住他的是一個淡煙色服飾的年輕人,和一柄柔如飛絮的長劍。

相思劍。

常義安臉色一變。嶺南南宮世家的公子做了合歡教星主,這件事早已傳遍江湖,沒什麼大驚小怪。他驚訝的是南宮煙雨的劍法,因為他根本沒看清。

南宮煙雨有些自得,卻故意淡淡地道:“常義安,你的對手是我。”

常義安神色恢複如常,哂道:“可惜,可惜南宮世家百年令名斷送在你手上,相思劍法怕也不是當年風姿了吧。”

南宮煙雨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亮,凜然道:“相思劍**不到你評議。”話音剛落,劍衝中宮,一改往日柔纏之態,竟是淩厲狠辣。常義安猝不及防,揮劍一擋,嗡地一聲,劍身多了一個拇指大的缺口。他倉促間隻使得五成內力,見佩劍缺損不覺怒起。南宮煙雨招式連綿不絕,一劍狠如一劍。

常義安不知南宮煙雨用的是什麼劍法,隻覺傲厲猶在昆侖派之上。隻是他畢竟內力勝過許多,縱使南宮煙雨倚仗寶劍,仍是漸漸占了上風。淩霄劍法雖然化自乾元七星玉龍天罡劍法,卻不走昆侖派辛辣快狠一路,反倒高起圓收,頗有武當風骨,剛好是辛辣劍法的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