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史前墓葬研究中,一般以一個墓地內的墓葬規模大小來區分等級高低和社會的分化程度。但是這種方法在紅山文化中不再適用。紅山文化的埋葬完全以塚為單位,獨立性很強,每個塚或每群塚都獨占山頭。塚內中心大墓明顯具有“塚主”的地位,突出“一人獨尊”的特點。《禮記·檀弓上》講古代“墓而不墳”,但是紅山文化發達的積石塚上的建築,卻十分突出墓葬的位置與主人至高的身份地位。以大墓為中心形成的高聳而又宏大的塚丘,有如後來的王陵,稱其為“山陵”並不為過。
廟與壇、塚一起,三位一體形成了紅山人的獨特的世界觀。如果說壇和塚關注的是生命的主題,那麼廟關注的是神的世界。早在70年代遼寧喀左東山嘴遺址發掘時,就出土了一批陶塑人像。當時研究者注意到,與小型孕婦像共出的,還有一種盤腿正坐、兩臂相交的中型的陶塑像,認為這類塑像不會是露天置於壇頂的,應該有“神居之所”。這種猜測數年後,在遼河建平牛河梁女神廟的發掘中得以證實。但是女神廟保存的完好程度、內容的豐富多彩,仍然出乎眾人的意料,尤其是女神像的逼真和巨大,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女神廟是整個建築群中保存較好的一座主體建築。廟為土木結構,完全不用石料,這和大量石灰岩構成的積石塚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也表現出紅山人精神世界中的兩個不同側麵。廟從平麵上看,是個窄長形狀,南部一端有圓形的主室,兩側各有一圓形的側室,北部則是一個長方形房間。從現存的碳化木痕分析,地麵上原來立有木柱,柱子的內側貼上草莖類植物,再塗抹草拌泥,形成牆體。牆麵為多層,層層黏合而成,牆上還有壁畫裝飾,有紅白兩色的幾何形回字圖案。廟內堆滿了遺物,除了坍塌的牆麵,屋頂殘塊以外,就是大量的人物、動物塑像和陶質的祭祀用器。
泥塑動物大多殘損,能夠辨識出來的有龍形和鳥形兩種。能辨鳥形的其實隻是一對鳥爪,長度大約15厘米,但是指節分明,爪尖鋒利,造型十分生動,看來是一種大型的猛禽。
人物塑像是廟內的主要遺物。它們大部分是由較粗的泥土為胎捏製的,在外表塗抹細泥質,再打磨光滑而成,有的表麵還塗朱或有彩繪。可以看出形狀的殘件大約有眼球、手部、上臂、肩部、乳房、腿部等,表現出明顯的女性特征。通過分類,可以推測至少有7個不同的個體。根據個體的大小,可以分為三類,一類從質地、大小看屬於同一個個體,大小相當於真人的三倍;第二類殘件屬於幾個個體,大小相當於真人的兩倍;第三類則基本與真人一樣大。
女神廟內最重要的一件出土物是一尊基本完整的女神頭像。出土時乎放在圓形主室的一側,除了下唇、左耳略有殘缺以外,整個臉部非常完整。長約225,寬約235厘米。泥塑原料是黃色土,摻雜了草莖類物,未經過燒製。泥胎的質地較粗,捏塑的各個部位則是細泥,外表經過打磨,表麵略呈鮮紅色,唇部塗朱。頭的反麵較為平整,推測當時是貼在牆上的。從頭後麵的斷裂部分可以看到有豎立的木柱痕跡,可能是塑像的身體“骨架”部分的遺留。頭像看來具有典型蒙古人種的特征,鼻梁低短、圓鼻頭、無鼻鉤、方圓形扁臉、顴骨突出,兩眼斜立。尖圓的下頜、圓潤的麵部和小而纖細的耳部,又具女性的特征。頭像的塑造十分的傳神,嘴角微微上翹,似乎要開口訴說什麼;眼球的處理更為精妙,在凹陷的眼眶內,嵌入兩個圓形玉片,真有“畫人點睛”的效果,眼神一下子就顯得炯炯有光。雖然隻餘頭部,卻可由此想見一個富於生命力的女神形象。
從女神廟的出土遺物可以看出,紅山人有著女神崇拜的思想。在古代,女神象征生命的繁衍和大地的收獲。作為一個民族生命力延續的象征,在世界各地各原始部族中受到廣泛的崇拜。但在中國早期文化中,這種崇拜的證據卻不多見。紅山文化女神廟的發現,用充分的考古實物證據,證明了中國原始信仰中女神崇拜所占的重要地位。同時。這裏出現的大量女神像,有一具大至真人的三倍,另有二倍大或等大的差異,可以看出當時的信仰形式已經擺脫了一般的群神崇拜的原始模式,神也有了等級的劃分。一尊主神的結構和積石塚內一墓獨尊的等級相對應,既反映了當時的信仰體係,也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結構。《爾雅·釋宮》定義說“室有東西廂日廟”,這和女神廟的實際平麵布局是可以對應的,因此,我們還不妨將女神廟視為中國宗廟建築的雛形。
紅山文化頗具盛名的另一方麵,是它發達的琢玉工藝。
紅山文化的玉器主要有動物形玉器、勾雲形玉佩和其他裝飾玉件幾類。以玉豬龍為代表的動物形玉器,還包括了龜和鳥兩類,這些是紅山玉器中內容豐富、製作技術很高的一類器物。不少器物背麵有穿孔,從出土情況看,它們有特殊的功用,絕對不會是一般的裝飾物件。比如玉龜就常常是成對出土,分握於墓主人的兩手,可能具有某種神性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