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他眼中，在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意態。在朝堂，父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冷凜威嚴且孤獨的——永遠沒人能揣度出父親的心跡，永遠有人反對父親的抉擇；在母親麵前，父親是爽朗亦溫柔的，大抵那便是本色了；在姐姐麵前，父親是慈父，嬌寵得有溺愛之嫌；在他麵前，父親就是嚴父，要他時時處處做到最好。
幸好他理解父親的苦心，否則，真會因為嫉妒姐姐而生出怨懟的。自然，這份理解是因為母親的開解。
他聽說過太多父母年輕時的傳聞，正如姐姐的慨歎——如此帝後的兒女，也不是好當的。姐姐嫁給成王世子之前的日子和他大同小異，隻是父母的態度完全相反而已。
出門走了幾步，有太監追出來，笑道：“皇上說了，太子這幾日籌備婚事即可，不需為朝政分神。得空的話，就去陪皇後說說話。”
楚明渢笑道：“替我謝過父皇。”其實他明白，父親這話，末尾一句才是重點。
轉身去了飛霜殿，便有宮女到近前，低聲道：“皇後娘娘和肖夫人下棋呢，正在興頭上，太子晚一些再來可好？”
楚明渢點頭，輕聲道：“我午後再來。”
去年，母親和肖夫人一起去了南方一個世外桃源，去見她們的師父和師妹。一去就是幾個月，回來時都有著發自心底的愉悅。細問之下，他才知道，兩個人的師父和師妹早在多年前已經成親。
之後，楚明渢去了肖洛洢的住處。有宮女要通稟，被他攔下，之後放輕腳步，走進門去。
一襲雪青色衣飾的女孩，靜坐於案前，正在寫字。
楚明渢悄無聲息地到了她背後，目光掃過宣紙上的蠅頭小楷，輕輕勾了唇角，抬手握住女孩的纖纖玉手，“看似專注，卻是心有雜念。”
肖洛洢倉促回頭，看清他容顏，嗔道：“你嚇到我了。”繼而就要掙脫他的手，“放開。”
“這個字，錯了。”楚明渢的手握得更緊，強行圈出一個字，之後笑道，“我們就要成親了，還忌諱什麼？”
肖洛洢紅了臉，又斜睇他一眼，“成親有什麼好的？你開心，我卻心煩得很。”
楚明渢鬆開手，卻又環住肖洛洢的肩頭，“說來聽聽，為何心煩？”
“皇上隻有你一子，日後你定然要做皇帝的——我怎能指望你與皇上一樣專情，一生隻有一個女子作伴。”肖洛洢柳眉輕蹙，“若是那樣，你還是娶別人吧。”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沒聽說過這句話麼？”楚明渢笑若清風，“再者，到此時才悔婚，豈不是太晚了？”
“怎麼就晚了？皇後和我娘親都說過，若不是兩情相悅，就不會勉強我的。”肖洛洢說著起身，將案上的筆墨紙收起來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