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人碰觸自己的臉孔,居然會煽動如此強烈的生理性厭惡嗎?一麵吃驚於自己強烈的感情,路西法多一麵強忍著說道:“阿曆沃尼大尉。我們還是放棄這種會給彼此都帶來不愉快的感覺的行為吧。你不覺得難看嗎?”
“哎喲,居然都快哭出來了。希望我住手的話,就老老實實交待我從剛才起就在詢問的事情。小姐。”憲兵隊的大尉抓住輕輕皺起眉頭的對方的下顎,強行把他的麵孔轉向自己的方向,心中產生了輕微的加虐性的興奮。折磨美麗的男人也許也很有趣吧。
另一方麵,聽到大尉的回答,路西法多確信了對方已經沒有意思停止這種接近於同性間性騷擾的惡意騷擾。
就如同在放有溶液的容器中滴下一滴試劑的瞬間,溶液的顏色就會轉眼改變一樣,路西法多的內側也有什麼東西產生了變化。
憲兵隊大尉的手臂轉眼就被抓住,在被驚人的力量拉出了幾步距離後,他的身體重重地撞上了總部大廈的外壁。脊背重重撞在牆壁上的阿曆沃尼大尉還沒有從衝擊中振作起來,路西法多就已經站到了可以感覺到呼吸的超近距離的地方。
“你幹什麼……”
分開他的雙膝將身體擠進去的路西法多,抓住了大尉在吃驚的同時迅速想要回擊自己的雙手,用一隻右手把他的雙手都固定在了頭頂。
“不要以為別人有求於你就可以得意忘形!這應該是我的台詞才對吧?混蛋東西!”就算在同性聽來也非常動人的男低音,好象在訴說著愛語一樣地輕聲呢喃。
在即使處於背陰處也依舊閃爍著黃金色光芒的雙眸的凝視下,阿曆沃尼大尉的麵孔上浮現出了近乎苦痛的恐怖色彩。
路西法多隻用唇形擠出了一個笑容。“你的台詞聽起來還真是有趣呢。你自己也許以為這是同性戀厭惡症吧?不過在我聽起來隻是在害怕而已……你很害怕吧?因為自己的內心受到了吸引。”
雖然想要否定對方的嘲笑,但是至今為止一直認為自己處於壓倒性的強者地位,所以形式逆轉後的打擊,和對於對方的巨變的畏懼,讓大尉無法發出聲音。
就算他現在的姿勢比較用不上力量,但是對方隻是用一隻手拘束住他,就讓他用盡全力都無法掙脫。這個力量再怎麼說也屬於異常。在想到這是地球人所不可能擁有的怪力的時候,他注意到了一點。連自己都無法控製感歎的那種奇跡般的美貌,應該也不是地球人的遺傳細胞所能孕育出來的。
就算他現在後悔做出了無法挽救的失誤也已經太遲了。
“自己堅決不肯承認的事情,其實就是自己最為渴望的事情。這也是常有的例子。你算是哪一種呢?……嗯?”
路西法多的左手撫摸著阿曆沃尼大尉的大腿內側,那種淫靡的感覺讓大尉全身的汗毛都集體起立。不管被同性做出多麼惡心的舉動也無法抵抗的屈辱感轉變成為了憤怒,打消了逐漸萌芽的恐懼心。
當他怒視了那雙冷冰冰俯視著自己的異形的雙眸後,那雙黃金色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不光是不快的奇妙顫栗掠過了他的脊背。
路西法多的麵孔逐漸接近,纖細的鼻梁碰到了他的麵頰。那個擁有理想形狀的端正鼻梁,近乎愛撫地溫柔地摸索著他的下顎線條。
即使知道是對於剛才的報複也無法動彈。
即使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的黃金色眼睛吸引了他的全部視線。明明是如果不是親密異性就無法忍耐的異常的近距離,但不可思議的卻是沒有多少厭惡感。這也是因為這雙非現實的眼睛的色彩吧?
雖然閉上眼睛就可以逃離開這個視線,可是在這種超近距離做出這種動作的話,弄不好就被人當作是在等待接吻的樣子。
男人和男人接吻可不是開玩笑的——
金色的光芒昏暗了幾分,他的心髒一陣緊縮。
即使知道路西法多隻是單純地眯縫上了眼睛,心髒加速的跳動還是無法複原。
麵對絲毫沒有抽身的樣子,似乎正在思索接下來應該怎麼辦的男人,阿曆沃尼很想對他說,既然為了這個姿勢而煩惱,就幹脆放開手不好嗎?
心髒還是一如既往地在短時間內不斷跳動,呼吸也越來越沉重。雖然絕對不想被他認為自己是在等待,可是一旦張口說什麼的話,聲音似乎都會顫抖,這種狀況他也絕對不想領教。
“……怎麼辦?”
——不要問我啊!混蛋東西!
愉快地進行訊問的對方的呼吸碰到了麵頰,讓人忍不住有種渾身發癢的感覺。因為這種感覺似乎也不壞,阿曆沃尼一時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尷尬還是迷惑了。
雖然他半點也不認為自己存在同性愛的潛在感情。但是總覺得自己正在被誘導向超級不符合他本意的方向。如果這個男人的麵孔造型不是美麗到這種程度的話,自己早就因為厭惡感而大叫了出來吧?
“反正也是順便……我們就做了吧。馬爾切洛?”
——哇啊啊!不要用這種讓人腰部發軟的色情聲音呼叫別人的名字!
就算再想逞強似乎也已經到了極限。胸口的跳動已經激烈到了似乎隨時會被別人聽見的程度。說到阿曆沃尼的心境的話,就好象是在掉下去之後就絕對再不可能爬上來的斷壁懸崖旁邁出了一隻腳一樣。
長長的手指插入了他的頭發,捕捉到了他的後腦勺。為了不讓他逃走而深深地按住他的手掌和手指的觸感說不出的鮮明。改變了角度後悠然迫近的黃金色光芒。因為神經實在無法進一步地忍耐,阿曆沃尼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哇啊啊啊!媽媽!
雖然地球人的話這時候一般來說應該求神才對,不過阿曆沃尼作為無神論者,最喜歡的還是從族人那裏繼承下來的曆史悠久的傳統慣用句。
就在馬爾切洛·阿曆沃尼大尉在心中發出了求救的悲痛慘叫的時候,他去世母親的愛終於引發了奇跡。
從軍醫院方向行駛過來的線性車的車燈,照亮了總部的玄關前方。
路西法多因為那個耀眼的光芒而眯縫起了眼睛,從正在被自己欺負的大尉身上收回手,用一隻手擋住了麵孔。
軍醫院內科主任卡加·尼薩裏就坐在這輛車子上麵。
直接從醫院穿著白大褂就跑出來的卡加,打開駕駛席的車門後,因為外麵的氣溫之低而皺起了眉頭。他有些後悔在上車的時候沒有把大衣帶出來。
“路西法多!我不是叫你保持安靜嗎?”
麵對轉過頭來的身材高大的男子,出診的醫生一麵離開車子一麵提醒。然後,在他的頭腦理解之前,在少年期就停止了成長的身體首先做出了反應。他踏出車外的那隻腳當場僵硬,渾身都冒出了雞皮疙瘩。
“……我說你啊!為什麼又在釋放殺氣。我聽薩蘭說你已經解決了問題啊。”
“啊啊……有一點狀況啦。已經好了。”含糊回答的路西法多·奧斯卡休塔,離開了剛才還在對峙的男人,走向了醫生身邊。
但是,看到那雙將月光反射回去的金屬色彩的雙眸,卡加不由自主倒退了幾步。“……你知不知道啊?你的眼睛已經變成了金色。”
當事人本人似乎果然沒有自覺,所以停下腳步眨了眨眼睛。金色的光芒迅速從雙眼消失,虹彩的顏色恢複成了普通的黑色。
在月光下展現出素顏的美貌男子,嘿嘿地輕聲笑了出來,然後過了一小會兒後一個人喃喃自語。“……有意思。”
“你這個笑聲和奇妙的間隔是怎麼回事?”雖然心裏想著多半不是什麼好事。卡加還是不由自主地詢問。“你剛才和我聯係的時候,不是說已經貧血嚴重到了無法動彈的程度嗎?現在看起來倒是精神得很啊。”
“哪裏,情況還是一樣糟糕啊。隻不過在那之後發生了讓人很火大的事情,所以硬擠出了一部分精神而已。現在都已經泄光了的說。”路西法多訴說的聲音中沒有半絲力量,在他的殺氣消失的現在,確實感覺不到那種平時壓迫著他人的生氣了。
所以卡加暫且接受了他的說法。
“對了,點滴需要將近一個小時。有能夠用於治療的房間嗎?如果你說就在這裏輸點滴的話,我給你安置好裝置就回去,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吧。因為我不想患上感冒。回頭你記得把裝置還回內科就可以了。”
“就算是我,在這麼硬繃繃的地方坐上一個小時的話也會屁股痛的。可是如果要返回宿舍的話,一旦坐上車子……啊啊,對了。在你所坐的車子中輸液怎麼樣?”
“車子裏麵不僅狹窄,而且能不能形成點滴必要的高度差也是個問題呢——不過算了,有這種程度應該就可以了吧。”卡加將上半身伸進車內,用醫生的眼光確認了一下後點點頭,命令來到他身邊的男人脫下上衣。
路西法多慢吞吞地鬆開皮帶,解開了軍服上衣前麵的扣子。看到他緩慢的動作,醫生察覺到患者在實際行動的時候還是會痛苦,於是幫助他脫下上衣。脫下了那件作為上衣來說分量相當不輕的衣服,他隨手放在了車頂上。
“……那是怎麼回事?”背後傳來了驚愕的叫聲。
好象是背靠著基地總部大廈的外牆癱坐在地上的軍官,看到路西法多滿是鮮血的襯衫後叫嚷了出來。
不光一嘴的胡子渣,而且頭發也半長不短的。對於對方這種不幹淨的外表很看不順眼的內科主任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個男人後詢問路西法多。“那家夥是怎麼回事?”
“他是憲兵隊的阿曆沃尼大尉。前來調查通信中心的槍擊事件。因為他非常執拗地糾纏我,所以在你來之前我就陪他玩了玩。”
“啊……那個有名的憲兵隊的花花公子啊。所以你才那麼殺氣騰騰嗎?原來如此。”理解了大致情況的卡加,一麵說話一麵把對方左手的衣袖向上卷去,順便把了一下脈。然後臉色立刻大變。“你怎麼又這個樣子……!虧你居然還能夠動彈!”
雖然注意到了他臉色的難看,但是因為每天都要治療眾多的患者,所以卡加已經習慣了看到痛苦的表情。因此在這一點上容易遲鈍的醫生,直到測量脈搏為止,都沒有真正理解路西法多的情況的深刻。
“所以我才說是到了極限……”
“廢話就不用說了。快點在後座坐下。”卡加表情嚴肅地發出命令,為了把放置在助手席的治療用箱子移動到後座部,他從車子前麵過去繞到了相反的方向。
按照醫生的命令試圖上車的黑發士官,把手搭在了後座的車門上,就在車門順利打開,他試圖坐進去的時候,憲兵隊的大尉從後麵製止了他。
雖然男人的腿還有些發軟,但是還是出於使命感而站起來質問。“你的……那些血跡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不是應該在取證的時候聽我們說過了嗎?在超近距離肩膀上挨了一槍,而且暴走的念動力把身上的很多地方都劃破了。雖然也許因為軍服是黑色所以看不太出來,不過如你現在所見,血幾乎都已經幹了。”
“在超近距離遭到槍擊,你為什麼還可以若無其事?”
“那個我不是也說過了嗎?我用念動力之一的治愈能力當場就治好了。因為距離太近,所以子彈貫穿過去沒有留在體內。而且我也不是若無其事吧?因為我還請了醫生出診呢——難道你以為我之前說的都是謊言嗎?”好不容易才想到兩個人的話說不通的理由的超能力者,哭笑不得地反問。
看著到處都是裂痕,殘留著怎麼看都是血跡的黑色斑痕的襯衫,憲兵隊的大尉似乎才終於相信了路西法多。
因為在路西法多身上發生的事件而再次受到衝擊的麵孔,扭曲成了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怪物……!”
“你說什麼!混蛋!你再給我說一次試試!”聽到這句很符合親眼目睹到超能力的普通人心情的台詞,帶者非同一般的怒火吼叫的人並不是當事人,反而是旁觀的白氏。
曾經的自己也用同樣的台詞傷害過路西法多,即使在獲得原諒的現在他也在持續後悔。正因為如此,他越發不能容許其它人的言。
但是,也許是身體狀況惡劣的關係吧,路西法多隻是揮揮手阻止了卡加。“沒關係。普通人看到受到槍擊後還能自由行動的人的話,難免都會嚇一跳吧?先別管這個了,我要是倒下的話更糟糕的說。”
“知道了——阿曆沃尼大尉!你去給我弄杯水來!我就不再追究你剛才的暴言!”
“是,是,長官。”接受了軍銜高過自己的中校軍醫命令的憲兵,按照習慣敬禮之後,為了執行任務立刻離開了現場。
“就算是憲兵隊也勝不過魔鬼醫生們呢。”
“不要用複數來說。真正適合這個綽號的人隻有薩蘭而已。我可不一樣。我隻是因為別的事情掌握了那個大尉的把柄而已——啊,你不應該坐在左邊,而是應該坐在右邊的座位才對。在右手輸液可以嗎?”
“我左右手都好使。所以要在哪邊輸液都沒關係——你說的把柄是什麼?”
卡加開了車內燈,卷起了患者的右手衣袖。“他在抽血檢查的時候因為害怕注射針頭而大吵大鬧。我也不是想要庇護他,不過這樣的家夥其實還真不少見。比如說看到針管把自己的血抽上去就昏迷的家夥——……很好,針頭插入了。幸好你並不討厭注射。否則在車子裏麵鬧起來的話實在有點……”
“啊,沒關係的。醫生。如果輸液瓶的安定情況不好的話,我可以自己握著支撐——雖然從以前起大家就都說男人比女人更怕血,不過沒想到是真的啊。”
“這種例子確實在男性中間比較多見。那些經常被你稱為肌肉狂人的筋骨隆起的巨漢,看到抽血的光景就會麵如白紙呢。對於打架和訓練事故中的出血明明就若無其事,說起來還真是不可思議呢。”
“這就是日常模式和戰鬥模式的區別吧?我自己不在乎,所以不是很清楚這種事情。”
聽到對方自暴自棄的口吻,卡加因為自己又疏忽了對方的不適而有些自責。“對不起。明明我自己剛說過讓你安靜一點的。”
“哪裏,這樣比較好。因為如果不說什麼的話我真的會暈過去也說不定。”